梁父急忙一手扶住,抬起头来,大着胆子问:“我家小女粗鄙,如何能进宫侍候?而况今年宫里并不采选秀女。此举并不合宫中栽制……”
那宦人尖着嗓子道:“你家女儿如何粗鄙,不是九岁当了巧仙儿?宫里都传遍了,今儿也不是采选秀女,只是今年太后六十大寿,皇上说进行最隆重的庆典,太后想看要些新鲜的节目,怎么?你们还不想为皇上分忧不成?”
晨曦只觉得梁母的手脚冷冰,忙抱住母亲,自己的心里也像塞了一团火,心急如焚。
听那宦人说完,梁父低头沉吟片刻,继续说:“我家小女早已聘了人,有聘之人,恐不吉利干净,污了太后的圣目。”那宦人看了一眼渭水城知府说:“你刚才不是说这梁晨曦年方十五,未听闻定了亲了?可有定亲的文书?”
晨曦一听梁父说自己已定了亲,自己却闻所未闻,不由得愣了一下,虽然心急火燎,侧耳认真听父亲的应答。
但见梁父的脸上一片灰白,他嚅嚅说:“定亲的文书?我,我这是口头约定,也收了对方的聘礼!”
那宦人嘿嘿地笑:“口头约定?那男方是何许人也?”
梁父一时语塞,当日收下刘以诺的蝴蝶挂坠,既是同意把晨曦定给了以诺,但是以诺是何许人?虽然以诺在梁父住了三年,但除了知道他是洛阳人氏,但是家承什么的,却真的是一无所知。
那宦人见梁父面露难色,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太后召梁晨曦入宫,那是给你们家天大面子,若得太后欢心,你们家女儿前途无量,你们却在这里推三阻四,莫不是要抗旨不成?”
渭水城知府忙忙对梁父说:“快点接旨吧,这是你们梁府的荣耀,多少人都求不来,进了宫,不是大好的前程等着!若抗旨,全家都跟着!”
梁父只得伸手接过旨,梁母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晨曦抱住母亲,只觉得周围一切都像是空洞的,她突然想到那早开的桃花,莫非自己就是那早开的桃花,等不到春天来临,就要早早地谢了呢?
小莲跪在后面,上前两步扶住梁母,她的心也在刺刺地痛,她要跟晨曦一起进宫,一进宫中深似海,从些萧郎是路人,她跟振城,从此就是路人了吗?她听到自己的心片片断裂。
一家人乱成一团,各有各的悲哀。
梁母眼见着晨曦就要离开自己,恐怕是永远都见不到面,一时急火攻心,她长久以来积下来的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晕死过去后,一直没有醒过来。
当晚,梁父把晨曦叫到跟前,让晨曦拿出蝴蝶挂坠,他说:“为父糊涂呀,这是诺儿给的聘礼,我早先就应该给你们定下亲来,你这一去,恐要负了以诺的心了。”
晨曦长久地抚摸着蝴蝶挂坠,终于明白以诺说的:你是我的人的全部意思。
她心内说:诺哥哥,我终不会负了你的!
第二天,晨曦和小莲踏上了接他们的马车,晨曦哭成一个泪人儿,梁母都没有醒过来。小莲坐在晨曦旁边,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马车起步了,马车里突然传来小莲的歌声:
吾本是,莲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
今朝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吾本是,莲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
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和汝。
那歌声如丝如缕,飘得很远很远。
梁母从此再没有醒过来,四天后,梁母撒手人间。
梁父倒是很平静,也没有哭,把梁梧叫过来说:“如今你们的夫人去了,晨小姐也去了见不得人的地方,振城在军中,我的心也死了,家里的田庄我会一并交给你打理,我也不用有什么牵挂!”
梁梧看老爷一脸暮色,待要劝什么,终不知如何开口。
唉,那种是撒满笑声的梁府,一夜之内,死的死散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