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未消,皑皑堆积,半碎的残冰撞击着清波,沉浮不定。几匹烈马飞驰而来,掠过一队一队在雪地里行走的兵士。突然,前面路上围了一群人,令马速慢下来。领头的大汉四十多岁,国字脸孔不怒自威,眉毛又浓又黑,目光锐利。他停下马走上前,拔开包围的人群,却见冰地里蜷缩着一个人,浑身是血,看不出伤在哪里,面容憔悴,和着冰泥,看不分明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却努力圆睁着,射出灼灼的光。
他看见领头的那个大汉,挣扎着举起手来,嘶声说:“救我!救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大汉的脸上没有表情,过了片刻,转身离去,上马后对随从说:“救他,三天后还活着,就让他跟着队伍走……”
说毕,驾马急驰而去。
昏迷的以诺苏醒过来,简陋的帐篷里,除了床榻与一张木凳,没有多余的装饰,一个皮肤黝黑,憨憨的汉子不时进来瞧瞧,给以诺喂些苦药与清粥。
整整三日,以诺躺在帐篷里,不能动弹分毫,除了脸,全身上下皆被厚厚的绷带绑着。他艰难转动眼睛,便瞧见一双手绑得像是肿了的猪蹄,扯动嘴角,也是一阵撕裂的疼痛,喉咙更是火烧火燎般难受。
又过了三日,黄昏残阳,终日昏沉的以诺终于神志稍稍清醒,在被喂了一碗清水后,嘶哑破碎的嗓音断断续续地问着汉子。
经过半天的磨合,以诺终于从大汉的口中知道了一些情况。原来这是大汉的军队,原定从冀北开拔晋北,六日前途经茂陵五陵塬,于“舍命崖”边发现昏迷的以诺,随军进行救治,军队暂于五陵塬安营扎寨。
谈起镇北将军,名为大牛的憨憨汉子便满是敬佩:“是将军交代要救你的,俺们是镇北军,镇守河北,俺们的将军便是镇北将军。将军骁勇,俺们全军上下没有不敬佩的!当年,黄河发大水,俺们全家除了俺,全都被淹死了,后来被将军收留,就一直跟着将军,这都十五年了!还有二虎……”
以诺听着大牛的叨叨,思绪逐渐涣散,眼神沉重,又陷入了昏睡中。
一夜昏睡,无梦无色,一片暗沉中,以诺只沉一阵压迫感,艰难地睁开眼睛,全身的绷带已被拆下,透过厚厚帐篷的缝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一个浑身黑衣的四十多岁男子正静静望着以诺,眼神莫测。 以诺望着这男子,只见这男子一袭黑衣,简单至极,却有如欲出鞘的宝剑,凛冽深沉,竟如多年沙场浸染,周身一股压迫人的威严气势。
望着男子的眼睛,更觉周身一阵寒冰烈焰,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以诺勉力咬紧牙关,双拳颤抖握起,高傲对视不肯转首。
约一刻钟,正当以诺觉得已是极限,再也支撑不住时,男子终于收敛周身气势,缓步在木凳上坐下,双目隐有赞赏,望定以诺。 “我乃镇北将军,姓徐,名飏。你还活着,很好。是要跟随大队,或是自行离去,由你自己决定。” 说着,站起身,便欲离去。
以诺深深皱眉,天性中的尊贵与高傲被激起,竟强撑着身子坐起。 “我姓刘,名以诺,今日多谢将军救命之恩,他日必当相报!”
唇角微扬,似激赏,似讥讽,徐将军终于掀开帐篷,径自离去。
帐篷被掀开的一刹那,阳光透进,一片明亮,转眼,又陷入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