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夜扰正慵懒的靠在美人靠上自斟自饮,随着微微的风吹,小亭子外的纱幔轻轻舞动着,偶尔映衬出他绝美的容颜,醉了人眼。
风玲珑虽然怕冷,可是,却喜欢呆在外面。因为这个喜好,夜扰在欧阳景轩不在的日子里也可算是费劲了心思……夜麟国虽然气候在三国里属最暖的,可入冬后,一场场雨一下,便气温也低了下去。
虽然风玲珑没有说,可是夜扰看出她极为怕冷。后来,他便了夜麟国做好的织坊织就了看似线疏,却针脚细密的帷帐用于挡风,亭子里在放上暖炉,那周遭也就暖和了许多。
风玲珑莲步轻移的走向小亭子,随着接近,入眼的是被风吹动,那已经几乎没有了叶子的垂柳枝条在水中荡漾,泛起了层层涟漪。
“给太子殿下请安。”风玲珑微微一福,语气轻柔却担着微微淡然的说道。
夜扰缓缓偏头看向风玲珑,她就如平常一般,穿了白色的衫裙,多数都以红梅做绣角,头上簪的不是梅花簪就是那只看似有些怪异的沙枣花的金步摇。只不过今天微微有些不同,她虽然依旧一身白衫裙,却因为没有那妖冶的红梅点缀,而只是袖口和裙角用金丝勾勒了碧波的流线,腰间用一条织锦绣了碧波纹路的腰带束着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发髻依旧是简单的流云髻,上面没有了那往日的簪花,只是配了一朵玫粉色的山茶花……原本素雅的一身装扮,却因为这朵山茶花变的媚惑起来。
“玲珑,你又何必和孤如此?”夜扰的声音很淡,淡的让人几乎快要察觉他言语下面的一抹无奈和悲伤。
风玲珑起身,看着一袭绛紫色长袍的夜扰,缓缓说道:“有些礼不可废。”
夜扰桃花眼轻挑了个冷嗤的弧度,“不是礼不可废……是你怕这礼一旦废了,那便有着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存在着。”
风玲珑在一旁的沉香木鼓凳上坐下,夜扰仿佛很喜欢沉香木,他用的木质物件,大多都是这个材质的,就连他的身上都有着淡淡的沉香木的味道,不同于欧阳景轩身上的龙涎香,处处透着霸气,这沉香木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人觉得沉稳,平静。
“太子殿下如此说,本王妃不否认。”风玲珑不是个矫情的人,她有着属于戈壁上的明亮和宽广,“因为怕,所以本王妃自然会避免发生。”
夜扰听了,轻嗤一笑的同时拿过一只夜光杯,在里面倒上猩红的葡萄酒液,然后将杯子推向了风玲珑。
风玲珑轻倪了眼杯中酒,原本墨绿色的酒杯因为注入了猩红的葡萄酒后,渐渐变的晶莹透彻,就好像一汪琼浆一般,“太子殿下御赐,本王妃却不管饮用。”自古以来,夜光杯都是帝王之尊的物什,她没有这个资格。
夜扰看着夜光杯轻笑,仿佛对风玲珑的言语有着几分烦躁,“孤今日便想,你会何时过来……”他抬眸,原本妖冶的眸光变得复杂的看着风玲珑,“如果你和苍轩王一同来,孤便想……那这三年,孤一定会让你放下对他的所有。”说着,绝美的脸上划过一抹悲伤,“可偏偏,你这时来了……你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怕是已经知道孤的想法。”他又是自嘲一笑,“你就连给孤一点儿机会都不愿……”
风玲珑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星眸看着夜扰,微微翕动了下唇。
夜扰端起自己面前的夜光杯起了身,他在亭子一侧站定,眸光落在了湖面上……湖面上剩下的一片孤零零的莲叶,只影婆娑,“风玲珑,这一个多月来,你便对孤一点儿念想都没有吗?”
风玲珑看着夜扰的背影,那初见时的危险邪魅,再见时的妖娆魅惑……再到如今月余的相处,如果他不是他,而她也并非她,更或者……她先遇到他,她都会没有办法抑制的沦陷。只可惜,他是他,而她是她!
“我的心里全然是他……”风玲珑淡淡的话语溢出唇瓣,轻轻的,说的是事实,掩盖了眸底深处的愧疚和无奈。
夜扰垂眸一笑,噙着的全然是自嘲,“嗯,孤本就不该希冀……”
风玲珑缓缓起了身,她也走到了夜扰的位置,看着帷帐轻动下的莲叶,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是往后的一国之君,而我也只是殿下生命中的过客……有些事情,晚了便是晚了,错过便是背驰。”她微微一顿,星眸轻动了下,到底说道,“不该有的便应该在留念……这湖中本该凋零的东西,却生生留恋严冬的些许韶华,最后落得孤单只影,到底是放不下。”
“佛说,一念一清净,心是莲花开。”夜扰轻笑,偏头看向风玲珑,眸光深深的凝着她,毫不避讳,“世间,有没有一把剑,可以真斩了藕断丝连。让我从此清净,了断这情缘,从此忘却。”
风玲珑看向夜扰,丝毫不回避他深凝的眸光,缓缓说道:“这把剑就在殿下手中……没有能不能,只有愿不愿!”
“哈哈哈……”夜扰仰面而笑,“好一句没有能不能,只有愿不愿……”他垂眸,收了笑容看着风玲珑,“风玲珑,孤这便告诉你,孤不愿!”
风玲珑听了,先是一怔,随后轻叹一声,“殿下,这又何苦?”她收回眸光,视线再次落到那孤零零的莲叶上,“他日你是君,如今局势艰难,殿下又何苦执着在我身上?”
夜扰没有回答,只是举了手中的夜光杯,“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你我今日不谈这沉重的话题,你便陪孤喝一场,”他见风玲珑看向他,方才挑眉说道,“可好?”
风玲珑觉得她再也没有理由去拒绝眼前的人,虽然她从来没有给过夜扰任何错误的暧昧或者引导什么,可是,就算是交易,他却帮的太过尽力……虽然这之间有着两国之间的利益,却抵不过他这一个多月以来,无微不至的关怀。
转身,擒了桌面上的夜光杯,微微示意,“陪君一场笑风云。”
二人仰头,尽数饮进杯中酒……香醇的酒液带着葡萄的酸甜,不同于一般的酒,葡萄酒有着西域独有的风情。风玲珑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这酒液的滋味……曾经阿爸从胡人手中讨得一壶,她和大哥去偷喝了半壶……那些日子明明清晰的就好像昨日才发生的,可偏偏已经又陈远的让她凝聚不了一副完整的画面。
风玲珑和夜扰就如此喝着,凉亭里的暖炉不知道换了多少次,那贡酒也不知道被他们喝掉了多少……风玲珑只是觉得,天已经黑了,墨空中繁星绘就了一道道星辰亮丽的银河,让她本就又了醉意的思绪变的越发沉醉。
“玲珑,你会忘了孤吗?”夜扰的声音因为噙了酒气,变的低沉而富有磁性。
风玲珑没有看他,星眸轻轻扇动了下,那满眼的繁星仿佛都和她眨了眨眼,“会……”
夜扰苦涩一笑,“太过狠心。”
四个字,清清淡淡的,却犹如利剑一般戳入了风玲珑的心扉。
“你如此说……孤都不想放你离开了……”夜扰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可是,深邃的眸光却有着他人看不见的,越来越苦涩的无奈。
风玲珑缓缓收回视线,偏头看向夜扰,映入眼睑的是他那明明圆润却透着刚毅的侧颜,“如果我说不会,你便越发不想放手,不是吗?”
“有没有人说过,”夜扰敛去了眸底深处的悲伤看向风玲珑,“你总是在胡说着实话?!”
风玲珑沉默了,她讨厌如此的夜扰,也讨厌此刻的自己……她利用了夜扰对她的好感换的景轩能够在夜麟国的掩护下,顺利的回到西苍。她如今有利益夜扰的无奈,来换回自己的离开……从头到尾,他明明知道她在利用,却佯装不知。而她也明明知道他看透一切,她却也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玲珑,你还记得你答应孤的吗?”
风玲珑轻抿了唇瓣,“阿夜,我欠你三年……”
夜扰笑了,笑的明明苦涩,却充满了舒心。一句“阿夜”,原来他觉得今晚不过就是想要她这一句称呼,没有距离的称呼。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太过凝结,以至于夜扰什么时候将掌心递到面前,风玲珑都不知道……她垂眸,夜扰如玉的掌心中静静的躺着一只簪子。
沉香木的簪子上是一朵晶莹剔透的梅花,玉面圆润的就仿佛水做成的一般,梅花的中间是一颗红如血的小主子,明明颜色和那晶透的玉面很突兀,却因为沉香木,一切都变得让人觉得柔和起来……“鲛人有泪似玉珠,玲珑一点。美人青丝如彻水,千丝一束……”夜扰静静说道,“这只簪子怕是你也不会簪……但是,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玉面儿也是亲手雕的,就算不簪,留在身上,就当给我最后的一个念想吧。”
风玲珑的心开始悲伤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不仅仅欧阳景轩不喜欢,也会让夜扰噙了更多的念想。可是,最后当簪子已经落在手里的时候,她便知道……到底她心软了,不忍将夜扰的心彻底伤害。
“好……”风玲珑紧紧应承了一个字。
夜扰轻笑,躺靠在椅子上,拿过一旁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孤真的醉了……醉的都不想要等苍轩王了。”不待风玲珑说话,就听他接着说道,“明夏,苍轩王还没有回宫?”
明夏轻倪了眼风玲珑,然后说道:“刚刚宫门口来了话儿,王爷已经入宫了……”
“哦?”夜扰轻咦,眸光落在帷帐外的明夏身上,“人在哪里?”
明夏还没有说话,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忙跑了过来,“启禀殿下,苍轩王派小豆子来说,今儿的酒宴他便不过来了,亥时他在御花园的雨花亭等殿下。”
这话一落,夜扰笑了,风玲珑却神色微微一僵。
夜扰摆了摆手,那小太监就退开了,同时他看向风玲珑,含笑问道:“王妃可知,苍轩王此举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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