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们怎么肯走。”她说。陶骧微微眯了眼。他睫毛很长,眼睛这么一眯,一小片阴影就投下来,遮住了他的眼。
他身上的酒气似乎是越来越浓,随着他的呼吸,深深浅浅地送到她面前来。酒意深的几乎要把她给熏醉了……除了九哥,她还没见过旁人身上的深重酒气,总有些厌弃那味道的。她就屏住呼吸,要起来,被他拽着,动不了。
头顶的水晶吊灯光暖暖地落下,两个人的影子是叠在了一起。
“要是不走呢?”他睁开眼,问道。
“不会的。”她回答。
陶骧看着她的眼睛。她回答的信心十足。
凤冠上的珠穗已经取了下来,他可以毫无障碍地看到她的眼睛。灯光在她周身似是镶了一道金边。亮闪闪的有些刺目。
“并不是每次都算的准的。”他又眯了眯眼,松了手。
几乎一天没有歇下来,这样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他几乎不想动。
静漪看出他有些慵懒,自管先站起来——隔的稍远些看他,横着的时候似乎比立着的时候更高一些……她也不出声,看他想要怎么样。
摆弄了下裙子,金铃声响,似乎惊动了他,他看了她一眼。
她也望了他——就算是隔了地毯和垫子,躺久了还是凉的……
“老七,前面还有几位客人等你招呼呢!”陶驷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带着笑意的。
静漪忙拢了下头发,回头看看,并没有人上来。
陶骧说:“知道啦!”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转身下楼去。
静漪等他走了,倒怔在那里,半晌也没动。空荡荡的屋子,他下楼的每一步,都有回响,并且传的很远……
楼下的声响渐渐消失,秋薇才上来,笑嘻嘻地看着静漪。
静漪则在沙发上坐下来,过了一会儿就觉出累来,动都不想动一下。本想吩咐秋薇收拾下屋子,也懒怠开口了。
秋薇过来给她揉着小腿,低声笑道:“二少奶奶刚刚还在楼下说,小姐你真机智。”
静漪出神地看着一片狼藉的茶几,果盒子里的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凌乱地铺着……机智么?其实是很冒险,假如他们不走,她可有胆量当众示范?
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假如道具不是陶骧,这里不是洞房。
微微有点头痛,她抬手揉着太阳穴。忽听得有人敲窗子,从阳台方向来。她和秋薇对视一眼。秋薇摇了摇头,起身去开了阳台的窗子,三张花儿样娇嫩的少女面孔立即出现——是尔宜和文佩姐妹。秋薇惊讶地看着她们。
“七嫂,我们能进来么?”仁佩开口问。她已经冻的小脸儿通红了。
静漪忙让秋薇去给她们开了阳台门,说:“快进来暖和下的。”她说着,忽然觉得不对。看了眼阳台的门窗——彩色的磨砂玻璃,不知从外面看得到什么……她脸红的工夫,三个姑娘已经争先恐后地跑进来,搓手跺脚的嚷着外面真是冷。仁佩年纪最小,干脆跑到静漪身边来,摘下棉手套,把手放在那个大暖炉上方烤着,望着静漪说:“还是七嫂屋里暖和哇……都是八表姐出的主意,冻的我都快成木头人了。七嫂看我的手……”
静漪揉着仁佩冻的冰凉的手。
仁佩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被静漪这样温柔安慰,忍不住就说:“八表姐说我们躲那儿就可以的,谁知道她耐不住性子,看不得他们欺负七哥和你,暴露了。”
静漪看着尔宜,尔宜正跺着脚。
她早换下了白天穿的傧相礼服,枣红色的平绒三镶三滚棉袍,十分俏丽。听到仁佩揭穿她,她嘟了下嘴,过来说:“那也不知道谁,非要做小尾巴来凑热闹。”
静漪微笑,听她们斗嘴。
秋薇倒了热茶给她们,收拾着屋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到底下去要援手。张妈上来,跟静漪禀报说是楼下也一团糟呢,她正张罗着人在拾掇……静漪点头。
这些琐琐碎碎的小事,从这一晚开始,就要不停上演了吧?
秋薇也给她一杯热茶,她捧在手中,只觉得水汽密密匝匝地升腾、扩散……她胸口就有些闷闷的,呼吸不太顺畅。
尔宜那表姐妹三个坐在静漪周围,说笑着,互相抖着刚刚在阳台偷听时的糗事。说的高兴了,手舞足蹈起来。文佩不小心碰着静漪的手臂,静漪手上的热茶泼了一点出来,倒不烫,文佩忙抽了手帕给她擦过手和衣裙,尔宜笑文佩毛手毛脚,文佩就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
静漪看着她们活泼快乐的模样,不由得就想起无暇和无垢来。
从前她们也是这样的。大表哥成婚那晚,她们三个还跑去听墙根儿……只是那时候是盛夏,因极奥热,新房门窗都开着,只落了纱帘。纱帘密实,从外面是看不到屋内的什么的。小心翼翼的,还是弄出一点点动静,就被耳朵尖的大表哥发现。她们三个被大表哥赶出了院门,笑的大人们都被惊动,免不了又被笑一通。大喜的日子,大人们谁也不认真同她们生气……
尔宜不见静漪说话,看她只是微笑着望着她们,便问:“七嫂,以后教给我们那个急救术吧?日后可能有用得着的时候。”
静漪是被尔宜捉弄过的,对这个顽皮的小姑子性情还并不了解,不过听她这么说,样子又是极认真的,倒没有拒绝的理由,且也合了她的心思,便说:“好。”
尔宜看她。
静漪总觉得她是有什么话要说似的,那此刻黑沉沉的眸子,和陶骧真像……她换了个姿势,仍旧靠在沙发垫子上。秋薇和张妈已经把起居室里收拾停当。问她还有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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