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眼,褐目黑发的欧罗巴、高加索特征的妇女,穿着汉家妇女的襦裙,捧着一个瓷碗,追着一个可爱的混血孩童喂饭,千万不要奇怪。
因为这是长安人的日常。
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胡姬为妾。
军人家庭,甚至有数个胡姬妻妾。
长安闾里的蒙学里,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蒙学孩童,都有着明显的异域特征。
碧眼儿、重瞳儿,比比皆是。
于是,张越曾经的梦想,终于照进现实,大棒兴国,后、宫救世,已是现实。
然而,梦想虽好,却也要有经济基础和物质基础,才能持续下去。
若长安百姓回到过去,一个个衣衫褴褛,家徒四壁。
新丰工人,重新沦为贱籍,成为权贵压榨的对象,连自己都养不活。
哪里还有什么胡姬,愿自带干粮,倒贴来嫁?
中下层的军官、贵族,又哪来的公主、贵女?
心中想着这些,张越脸上的杀意就更加浓郁。
张越明白,是谁在背后指使和捣鬼。
左右不过是庙堂之上,宣室殿中的那几位贪恋权力,恋栈不去,便想要浑水摸鱼。
这场雪灾,看似天灾,其实未尝没有人祸的因素。
旁的不说,左冯翊与右扶风的几个靠煤矿和铁矿为经济支柱的县中救灾,为什么反应迟钝?为何直到他亲自挂帅,拿着枪杆子抵住了别人的后背,救灾才开始?
“给脸不要脸!”张越冷声道:“那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不顾制度了!”
于是,他挥挥手,将一直站在身旁的田水叫到身边,低声吩咐:“为我准备车马与卫队,一个时辰后,我将亲自去鹰扬军大营,看完慰问救灾将士!”
“诺!”田水恭身而去。
…………………………
坐在高堂之上,看着面前一个个恭恭敬敬,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属官、吏员。
穿着象征着三公身份的衮服,邓律缓缓闭上眼睛。
他已经老了。
今年,已是六十有八,在十二执政中,年纪最大,资历最老。
延和中,他就已经是两千石的燕相。
延和四年入朝,拜任为御史中丞,永始二年升御史大夫,位列三公,与太子太傅上官桀、丞相张毅,并为国家重臣。
虽然说,这个重臣也就是说说而已。
那位丞相发起火来,所有执政加一起都得低头。
但邓律依然借此,获得了巨大的权柄与想象不到的利益。
御史大夫荥阳候邓律的名头,哪怕在这长安城,也是如雷贯耳。
邓家依靠着执政大夫制度与燕王的后盾,这些年来日进斗金。
他的几个孙子,甚至还在襁褓里,就已经有了关内侯的名位。
女婿、故旧,千石、两千石不可胜数。
讲道理,他该满足才对。
毕竟,邓律自己都知道,其实他的才能,也就一般,不要说去和那几位致仕的执政相比了。
便是那几个刚刚就任的年轻执政,也能完爆他。
他能身居高位,不过是因为才能平庸,而且老实忠厚,肯听话,又有燕王背景,那位丞相爱屋及乌,有所眷顾。
然而……
从去年开始,一位位他的同僚,与那位丞相一起开创了永始盛世的执政卿大夫们,相继致仕、去国、出外。
新的执政们,走马上任,抢班夺权。
这让邓律慌张了起来。
他才六十八岁,还年轻的很。
还可以为汉家,为丞相效命!
哪里肯致仕?
更何况,他还看到了公孙遗死后的种种,见证了一个曾经车水马龙,迅速人走茶凉的例子。
这就更加不肯挪窝了。
于是,便对那位丞相的种种暗示,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强行的赖在了御史大夫的位置上,以至于长安城中都有人做歌笑话他:无耻大夫,厚颜御史。
他却无所谓,依旧强撑着。
但,到得现在,旧技是再难撑下去了。
因为,太子太傅上官桀,已经明确表达了明年出外的态度。
这样压力就到了他这个御史大夫身上。
更麻烦的是,上官桀可以去国出外,过个两三年就可以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而他的年纪,只能致仕。
而一旦致仕,如今的一切,就将与他无关。
最多拿到一个国公的封爵,一个大一点的封国。
这怎么行?
“丞相啊丞相……”
“您会知道,这个国家,这个天下,是不能依靠那些年轻人,毛手毛脚的后生的……”
“欲治国,还是吾等老成之臣,更加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