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当朝廷尉随桃候赵始昌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脚崴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随桃候家族上下言之凿凿,廷尉不小心在过门槛的时候崴伤了脚踝,已经不能走路了,大夫说起码要修养一个月!
所以呢,廷尉连夜将自己的廷尉官印以及廷尉职权,全权授予廷尉监丙吉。
然后,随桃候就宣布闭门谢客,要静养身体。
这可真的是谁都跳不出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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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伤了脚?”张越呵呵一笑:“咱们这位廷尉的脚,伤的可真是时候……”
言语之间,不免有了些不满。
明天就是朔望朝了,作为鹰扬系里少数的九卿,随桃候的脚恰到好处的伤了。
真巧!
巧的不得了!
很显然,这位廷尉是当了逃兵了!
“君候息怒……”在张越身旁,丙吉忍不住给自己的上司说好话:“或许廷尉真的是伤了脚呢?”
“丙公勿忧……”张越笑道:“吾没有怪罪廷尉的意思!”
“事实上,廷尉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是啊!
廷尉赵始昌肯‘伤脚’,而不是直接背叛他,真的是很讲义气了!
甚至算得上‘有情有义’!
特别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
要知道,前日张越刚和人说了自己调了长水校尉、射声校尉进抵京畿。
不过一个时辰,太子就知道了。
然后整个长安城的勋贵都知道鹰杨将军调兵了。
所以,李广利和刘屈氂没有撒谎!
他身边确实出了叛徒!
而且,这个叛徒大概是打着踩着他的尸骨,爬上权力顶峰的算盘。
不过呢,这不奇怪!
他张子重不是神仙,也没有系统,那里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全部无脑忠诚呢?
秦始皇那么牛逼,尚且在身边养了赵高、李斯这样的二五仔。
高帝那么威武,不还是一直被人背叛吗?
到得身死,连昔日的枕边人也插了他一刀,刘氏差点就被吕氏给团灭了!
事实已经证明在这名利场上,忠诚才是奇迹,背叛方是常态!
所以,赵始昌能主动‘伤脚’,而不是选择直接跳反,来一个背刺。
真的很够义气!
义胆忠肝、义薄云天!几乎就是这正坛上的关二爷了。
反倒是丙吉,真的让张越大开眼界了。
在这敏感时刻,在这个暗流涌动之际,丙吉依然肯和他站到一起,为他背书,甚至亲自审讯抓捕来的孟氏犯人,亲笔录写口供。
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要知道,张越与之,也不过几面之缘罢了。
但他却肯冒着得罪无数人的风险,来给张越背书。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知己’了。
当然了,张越明白,丙吉有他的操守。
但操守和原则这玩意,是最怕考验的。
多少忠贞高洁的士大夫,一被考验,马上就水太凉、头皮痒,纷纷缩卵。
所以,历史上丙吉能成为名臣,名垂青史不是没有道理的。
“丙公……”张越拿着丙吉抄录好的口供,拱手谢道:“今日之事,来日再谢……吾尚要入宫,面见陛下,禀报今日之事……”
“君候且去!”丙吉点点头。
张越于是便拱手再拜,然后带着部下,走出这廷尉监牢,接着驱车直奔建章宫。
到了建章宫宫门,他走下马车,对左右吩咐:“尔等自去!”
便带着口供,直入宫门。
等到进了建章宫,立刻就有着执勤的军官上前来,对张越道:“将军,请随末将来!”
张越点点头,跟着这军官,沿着建章宫宫墙下的台阶,拾级而上,登上这巍峨的宫墙,然后来到了一处建立在城头上的阁楼里。
几盏油灯,点亮了阁楼。
“鹰扬……”赵充国的身影,出现在了张越视线中,而在赵充国身后,张安世坐在那阁楼一角,已经温好了酒,看上去似乎已经在此等候许久了。
“尚书令!”张越走上前去,将手里拿着的孟氏口供,交到张安世手中,道:“此孟氏口供!”
张安世接过那一叠厚厚的口供副本,没有看,只是将之放到一边,然后给自己湛满一樽酒,接着将其洒到酒案旁的阁楼地板上,轻声道:“大人,此樽请飨之!”
然后,这位尚书令就夹起那叠口供,站了起来,对张越拱手拜道:“孟氏之事,多赖君候,来日张氏必有厚报于君候!”
“不敢!”张越道:“孟氏者,虽尚书令之仇家,却也是吾之敌也,故而尚书令无须多谢!”
在这个事情上,张越的轻重是拿捏的很好的。
他可不敢因为这个时期就觉得张安世欠他的了。
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张安世却是再拜,然后夹起口供,走出这阁楼,消失在夜色里。
作为尚书令,张安世在这宫廷之中经营日久,有的是办法让这些口供出现在天子案前,而且,马上让天子看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于,张安世有办法,能让今夜的长安贵戚们都知道这个事情,都清楚那些口供已经到了天子案前,并且御览过了。
这才是重点!
这叫投石问路,也叫打草惊蛇。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关键。
现在的关键在于——谁才是张越身边的二五仔?!
不揪出这个二五仔,他张子重就算这次赢了,以后睡觉都不会安稳!
他走到阁楼中,张安世方才所坐的地方,张安世温好的酒,依然在咕咕咕的冒泡,烤炉里烤着的肉,也还在滋滋的响着。
张越夹起一块肉,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于是对赵充国招手道:“赵侍中何不来一起饮酒吃肉,闲聊闲聊?”
赵充国笑了一声,摇头道:“末将尚有圣命在身,不敢懈怠……还是来日再与君候共饮……”
张越也不管他,只是笑了一声,叹道:“侍中却是无这口福喽!尚书令亲自烤的肉,温的酒,可没几个人能吃到!”
赵充国听着,难免笑出声来,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他依然站在这阁楼门口,隐藏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建章宫宫阙内外。
这是他的职责!
也是天子交给他的任务——盯死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