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心神,一时令她泫然,此时此刻,她只想同他一起,醉生梦死,再不清醒。
陆霄从不掩饰对自家主子的崇拜之情,曾跟她自豪地说过:“莫以为能喝酒的都是真豪杰,因为也有可能是个吊儿郎当的酒鬼。我家殿下甚少碰酒,不也是个人人称颂的大英雄么!”
“对于男人来说,不喝酒会不会太丢脸了?”她摸着下巴狡黠一笑,“莫非,沈云珩他酒量不行,一喝就倒?”
“才不是!”陆霄护主心切,梗着脖子跟她辩解,“殿下英明神武,八百里分麾下炙,犒赏三军没有酒量怎么行?只是殿下向来自律,懂得见好就收不耽溺酒色罢了。”
……往事如烟,风干弥尔。造化弄人,避之不及,他到底还是从一个有节制的王者,变成了一个无底线的酒鬼,而这,竟是拜她所赐。
脸颊贴上他的胸口,双手紧紧环抱住他刚健宽阔的身躯,她将自己蜷成一团,缩进他的怀里。或许只有在他沉睡着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她才敢这样放纵自己,偷偷地靠近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可以就此拥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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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由来是年味儿最浓重的时候,纵然是在打仗期间,将士们谈论起日期天气,仍掩不住对于过年的期待。
炎黄子孙注重春节,认为过年是新生的象征,寓意着希望和盼头。周顾从校场回来的路上,听到这个话题,心头恍然一动,原来,又是一年过去了,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姜玉兴高采烈地跑来寻他,道:“今日哥哥去信安城外,路遇卖烟花的商贩,就随手买了一些来,我放给你看好不好?”
周顾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自她手里抽开,淡淡转过身:“我还有军务要忙,你自己去吧。”
姜玉捉住他的手臂劝道:“殿下终日忙于军事也辛苦的紧,就当放松一次好不好?”说罢不由分说拉他来到校场外的一处空地上,率先点了烟花又一路小跑回到他身边,与他指着夜空,“殿下你快看,好美啊!”
周顾抬眼望去,只见几朵金光闪闪的烟花毫无防备地自夜幕之上炸开,接着便听得“噼噼啪啪”一阵声响。花未燃尽,更有无数金光冲向夜空,眨眼便又开出一丛明艳艳的花朵来。
烟花盛放,凄美无匹却消逝得无比壮阔。周顾凝望着这一方绚烂夜空,想起大约二十年前,也是寒冬腊月的季节,春节将近,陈宫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欢乐气息。
宫人们云鬓花颜,载歌载舞,丝竹管弦之乐不绝如缕,他穿梭在一群内侍中间,在他们的指导下,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烟花筒,仰头望见被自己亲手燃放的烟花在空中赫然绽放,散成了万千金丝银线,高兴得忘乎所以,一路欢欢喜喜地跑到母后身边,扯住她的衣角:“母后,您看——!”
母后笑得一脸爱惜,蹲下身拥他入怀:“旗儿真棒!”
一旁的父皇却斥责道:“玩物丧志。”
母后显然不认同父皇的话,一边替他擦去因疯玩而浸出的细汗,一边与父皇辩言着:“童心可贵,你不能总用大人的律则要求旗儿,现在不好好玩耍,待得像我们这把年纪了,还能无忧无虑地去跟一群年轻人跳着放烟花?”
父皇无奈而笑:“你说的都对。”
父皇深爱着母后,且专宠她一人,处处顺着她,对她说的话从不反驳。早在他刚登基为帝时,便无视那些个迂腐文臣“择三千佳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谏言,以至于宫殿连绵的辽阔后宫里,没有其他妃嫔,只母后一人。
有时母后也笑着说他:“何不多给我找几个妹妹过来?这后宫太冷清,走路上喊一声都没人理,跟闹鬼似的。”每每这回,父皇总说:“若真有鬼陪你,我还真不担心你会吃亏,倒是其他女人,你斗不过她们可要受委屈了!”
他那一统天下万民之上的父皇,在爱情里,却也不过是个平凡的人,有着最朴素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他也是。
在他寂寞如海的生命里,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美丽姑娘,总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见他一笑,她能乐上一整天,见他愁眉不展,她亦十分低落,却仍不忘做一顿清粥小菜,温一壶香醇的酒,讨好式地端给他。
烽火连天,她抛下所有斩断退路,跋山涉水而来,不问因果,不问前程,只一心向着他,跟着他,倾尽所有帮助他……他以为此生唯她一人足矣,但不知哪步走错了,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轨道,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身旁的女子笑靥如花,明眸无暇,开心的像个孩子,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是她回来了,不禁轻喊出声:“卿羽?……”
姜玉沉浸在观赏烟花的喜悦中,听他这声呼唤,转头疑惑地望着他。
周顾这才恍然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