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已沦陷,左翼大军情势危急,请主帅速速回营主持大局!”
林乘南头脑一轰:“华将军呢?!他是如何指挥的?!”
一腔怒火油然而生,十万铁骑竟抵不过周汉旗他四万兵勇,亏他华将军还是周宣最倚重、号称“大陈第一将”的人物!可接下来报信士兵的话让林乘南被彻底击溃了——
“回主帅,华将军他……已经战死!”
说到此处,年轻的士兵也禁不住红了眼圈,想那威武不屈的华将军,驻守易云关十八年,一生为朝廷尽忠尽义,神勇谋略无人能敌,如今却……
林乘南心下一沉,当即飞身上马,一刀刺入马背,受了剧痛的骏马扬天长嘶,而后发了疯地疾驰而去。
余下的百名将士们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周顾身后的兵将们一拥而上,一个头领模样的人更是上前一步,意欲追赶,却被周顾制止了:“敌众我寡,我们没有胜算。”
那头领本来还想趁机活捉林乘南重挫对方士气,但听了周顾这一言,才意识到自己方只有二十个人,跟对方打起来以一当五,确实悬。
那厢周顾早已来到卿羽身边。严城的身体已渐近冰凉,他跪在面前,朝严城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响头,想起十八年来二师父为了他的祖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对他更是毫无保留地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只为有朝一日亲眼见到河山收复的盛况。
可是,他永远也看不到了。
周顾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走过去将卿羽搂在怀里。
她已哭不出眼泪,面上的泪痕被冷风吹干,有种剌剌的刺痛感。
周顾将她紧紧抱住,任凭周遭风吹草动,他的眼中,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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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一役大获全胜,歼灭敌军七万人,成功占领易云关。
林乘南由余下的溃兵败将掩护着远走逃亡,最感到气恼的是姜荆。怀着血海深仇的他没能亲手取其性命,一连几日也不得开怀,后来还是韩世超老将军劝他说,虽然林乘南逃得过一时,但也逃不了周宣的重惩,届时一样没有好日子过,况且眼下大战告捷,大事功成指日可待,不愁拿不到林乘南狗贼的项上人头。姜荆这才想开了。
严城的遗体被带回,周顾下令予以厚葬。下葬那日万人同悲,卿羽披麻戴孝为其送行,耳旁是萧瑟的风声,以及众人的悲鸣,可她却心神麻木,竟再也哭不出眼泪来。
是夜,大师父过来看她,望了一眼根本没有动的饭菜,微微一叹。
床边的被褥轻轻陷了下去,卿羽闭着眼睛背过身去。大师父陪着坐了一会儿,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周顾进来,他才起身,低声和周顾不知说了什么,便走了出去。
轻缓的脚步一点点逼近,直至床头。卿羽清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脱了铠甲和鞋袜钻进被子躺在她身侧,他伸过手从背后抱住了她……一切就如从前。
可她却没有了从前那样温暖感动的感觉。
易云关一战的胜利,昭示着夺位之事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沿途打下去,攻入京畿为期不远。七万大军额手称庆,军营里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大会,周顾和韩世超、屠子霖等将领犒赏三军,篝火燃了三夜才熄。
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祈盼着建功立业,收获荣耀美好的生活。
唯她与这般欢庆场面格格不入。
她克服重重困难,帮助师兄打了胜仗,终于再次回到所爱之人身边,本是最好的结局,可如今被他坚实有力的手臂抱着,却再也不复从前的温情。
周顾温暖的手掌移至她的心口处,隔着薄薄的衣料,底下是那道深刻的伤口。黑夜里,他低沉如海涛的声音响在耳畔:“还疼吗?”
当初她挥刀刺入自己身体的时候,他整颗心都裂开了,那种痛感,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永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面对要失去她的事实,他直感觉到自己也要死了。
事后他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林乘南掷过去的酒杯没有砸中她手里的刀柄,或者酒杯的力道不足以迫使刀刃偏离方向,那么,一刀下去直入心脏,她也就再也不能站起来……
林乘南生性多疑,且狡诈之极,为防万一,绝不会允许周顾和卿羽有一丝一毫身体上的接触。她便只能冒了这么大的险。
因为只有这样,事发突然的瞬间,林乘南才会放松戒备,周顾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而她也才会趁机接触到他,握住他的手,向他传递关乎江山命运的情报——她悄悄在他手心写下一个“十”字,以及一个“西”字,意为十日后自城楼西角门进攻。
她有一副玲珑心肝,步步皆在为他铺路,他此生何幸,得她倾心倾力追随左右。
“卿羽,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遭受这般痛苦,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他吻上她的耳垂、脸颊,动作轻柔而疼惜。
她的睫羽微微颤着,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就如睡着了那般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