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神忽然挥开衣袖御风飞上,趁她反应不及,抱住梨容,将她拉进怀里,抚着她的长发,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娶你,不是因为……”
可梨容扯了扯他的衣袖:“没关系啊,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很好。等我……真的凋零了,你就把我的花瓣喂给它罢。兴许,它会化成一个同我一样的姑娘,兴许,我还能以这种方式陪在你身边。你……你觉得呢?”
等我……真的凋零了,你就把我的花瓣喂给它罢。兴许,它会化成一个同我一样的姑娘。
她好像没有看到,她大红的裙子上,梨花纷纷扬扬飞出来。
那万千花盏绽于红妆,是一瞬盛开,一瞬凋落的模样。
兴许这棵梨花木,真的到了尽头。
震惊缓缓浮上聂宿的脸,他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念诀划开自己的手臂,只是那手臂也随着主人一直在颤,落入梨容口中的不过两三滴。
他怀中的姑娘躲了躲,那血滴便落在她脖颈上,如丹朱颜色落于宣纸,衬得那宣纸愈发枯白。她浅浅笑了笑,眼神愈发寂静,声音愈发凄凉:“你说……这条银鱼吃了我的魂魄化成的花瓣,会不会跟我长得一样……如果不一样,你会不会把我忘了……如果不一样,你或许就不记得我了罢……”
聂宿将她抱得更紧,安慰道:“会跟你一样。它如果化成个姑娘,会跟你一模一样……”这句话没说完,那个曾睥睨万物的尊神落了两行泪,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出声,说出带着颤音的一句——
“你一直都在。”
她阖眸的时候,笑道:“那就一模一样,等我回来……”
那桩场景的最后,梨花纷扬铺满了殿顶。美人凋零化为空妄,徒留嫁衣铺成他怀里成景象。
……
你说……这条银鱼吃了我的魂魄化成的花瓣,会不会跟我长得一样……如果不一样,你会不会把我忘了。
会跟你一样。它如果化成个姑娘,会跟你一模一样。你一直都在。
那就一模一样,等我回来。
……
老君一定也看到的魂魄之中这三幅景象。他一定也知道了,聂宿到底为何要将我雕刻成梨容的模样。
匀砚说,他们鱼鲛一族,雕刻面额以活得长久。
我愿意信,聂宿那时候是想让我活下去的。可我不太愿意是这种结果,将我雕刻成他心上人,将我做成梨容模样,只为达成美人意愿,换回自己的怀缅和思念。
从没人问过我同意不同意。你缅怀你的心上人,你何苦要来折腾我,不是我要吃她的魂魄,是你喂给我的,关我何事。
“为何他娘的偏偏跟我一条鱼过不去。”
老君咳了一声。
我才反应过来,方才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手中墨色的瓷瓶被其中的魂魄带动、突兀一跳,如不是我攥得紧,几乎要从手中跳出来跌碎。掌心触感大动,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其中的魂魄在相互挤压、死命拼杀。
我惊出一身冷汗,左手握得更紧。
抬头时候,便见白色瓷瓶里的魂魄好似已经安放妥当,四面安厝的宝剑化成银光重回老君拂尘之中。
老君似是也十分紧张,怕我出差错,声音有些抖,“素书,方才的场景你莫要多想,先把瓶子打开……”
我始反应过来,颤抖打开瓷瓶。
墨色魂魄争先恐后想要奔出来,可仇怨成桎梏,扣在瓶口,叫它们都出不得。
老君拂尘一扫,于月下念诀。只见魂魄终于听了召唤,略有了些秩序,一绺一绺窜出来,在老君诀语的指引之下,被八方的黑绸缠住拉进梨花原身之中。
老君本也只是想叫我护住那黑色瓷瓶,不让其中有怨念的魂魄先出来。可是见我看到了这伤人极深的几幅画面之后,似乎也有些心疼我,便过来想替我护住手中的瓷瓶,“素书,把瓷瓶给我,你暂时去歇一会儿。”
我低头看了看瓷瓶,似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便没有给他,开口收了句:“无妨……”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又问道,“却说这黑色的魂魄也会有画面展现么?”
老君摇头:“所谓利欲熏心,怨念遮目。这墨色的魂啊,是专门帮主人掩盖其罪孽的,所以是不能叫人看到它里面的景象的。个中冤屈,杂陈的悲苦,只能在它里面挣扎纠缠,我们都不能看到。”
不知为何,听老君说看不到,本神尊反而稍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