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该说的话,又是劝慰,又是鼓励,又是鞭挞,那浩然正气的样子,实在让旁观者掬一声叹息。
末了,一个人表演完,他又说。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没有办证儿,好歹也算夫妻一场,好聚好散也是应该的。还有,占丫头和唐丫头也是亲姐妹,往后不许再置气。今天在家都在这儿,我这个做二伯的就起个头,领着你们喝上一杯,就一笑泯恩怨了。往后见了面儿,都还是做亲戚走动,不许谁的心里再有弯弯绕绕的小性。”
这句话说得……真稀奇。
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人,不就是他自己么?
听着他像个道理模范般的演讲,占色的心里冷笑,脸上却绷得紧紧。
很快,在权世衡的吩咐下,一个侍者就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里面除了一瓶石榴红的酒,还有五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侍者当着众人的面儿开了封,恭敬地在杯子里一个个倒满了酒。
一时间,带着花果香的酒香,萦绕在了众人的鼻端。
权世衡温和的笑着,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占色,另一杯递给了权少皇,再一杯递给了唐瑜,还有一杯递给了严战。最后一杯,他留给了自己。
举杯,他昂着下巴,认真说。
“来!孩子们,喝了它,从此恩怨揭过!”
去,恩怨?
占色真的真的很想笑。
从来都没有这么想笑过!
为了避免她的笑容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她本该伤心欲绝的地方,她大大方方地端起了酒杯来,也不与众人碰杯,直接一昂脑袋,就见到她细白的脖间滚动了几下,一杯香醇的酒就第一个入了喉。
“咳!咳!”
喝得太急了,她差点儿给呛住了。
“小心点!”严战体贴地掌心伸过来,替她顺着后背。
向他投去感激地一瞥,占色其实没有品出来这酒啥滋味儿,咂了咂嘴巴,她笑着将酒杯放回了托盘里,笑眯眯地看着权世衡。
“权董的酒,就是好,滋味儿特纯。”
一口就干了?
什么犹豫都没有?
权世衡眉头稍挑,看了看几个都没有喝酒的人,目光定在了占色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语气里,带着小小的诧异。
“占丫头,你一口就咽了,就不怕我给在酒里下药了?”
眯了眯眼睛,占色心里冷笑着,唇角却挑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看着权世衡,她眼角的余光却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下正拿着酒杯犯怔忡的唐瑜,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
“说笑了!权董你是什么人啦?这么没品的事儿,哪能是你能干得出来的?”
这个马屁拍得,权世衡哈哈大笑,一口喝尽了他杯中的酒。
而权少皇浅笑一声儿,也跟着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严战目光闪烁下,自然没有什么考虑。
只有唐瑜,捏着酒杯的手,有些发麻。她没有想到权少皇会喝下这杯酒,在她看来,这事儿他干得太轻率了。因为她十分了解权世衡的为人,莫名其妙让人喝酒,又怎么会有好事儿?而且,还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
可惜,大家都喝了,剩下她一个人,能不喝么?
感觉到权世衡扫过来的温和目光,再下意识地看了看他因开怀大笑而起伏不停的胸膛,她像一颗被人架到了火上的栗子——烤也得烤,不烤也得烤。
咽了咽口水,她最终还是将酒吞下了肚子。
心,却有些发慌。
散伙儿酒喝过了,自然不必再留下。
权少皇与唐瑜的房间,就安排在18号楼。
而严战和占色的房间,却安排另外一幢2号楼。
从权世衡的套房里出来之后,占色没有抬半眼去看一下权少皇和唐瑜,只勾唇浅浅笑着,十分开怀地挽了严战的胳膊,谈笑风生地离开了这个让她几欲窒息的地方。
*
国宾馆的2号楼,环境清幽而静雅。
由于今天晚上住宿的人比较多,安保设施十分的完善。一路走过来,占色原以为会看见权家老五的身影。可不仅是他,连他带来的那些个红刺特种兵也不知道猫到哪儿去了,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瞧见。
天上,月光皎洁。
国宾馆里,光线像蒙了一层纱。
“占色。”严战突然低低的喊。
侧眸看他,占色视线一凝,眼睛弯了弯。
“你准备安慰我?”
她的话很直接,眼神儿却很纯粹,简单得像是能直击人心,却又没有掺杂半点地不愉快,唇角儿摆着的浅笑,像是今天晚上这件事儿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严战从18号楼下来,一直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勾了一下唇角,他满脸柔光,“那就好!”
占色笑着挽住他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叹息着指桑骂槐,“我常听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嘿,我就奇怪了,你怎么就没长歪了啊?”
严战唇角抽搐了一下,“你这嘴,就是刻薄。”
“呵呵!”
冲他一笑,占色并不继续编排权世衡了。
不管他多坏,到底是严战的老爸。在儿子面前说老爸的不是,怎么都算不尊重儿子。这么想着,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话锋一转,就岔开了题。
“瞧这月亮,快快要圆了。中秋快到了吧?”
“是啊!”严战笑着,凝视他,“今年中秋,准备怎么过?”
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目光,占色不期然就想到了他也是一个从小孤单的孩子。心里的怜悯刹那浮了上来,她冲他笑着眨了一下眼睛。
“那得看我是你的人质,还是你的妹子了?”
严战扬起唇,轻笑,“你呀,你这样儿,有人质的气质么?”
“哈哈!”
作为严战的首秘出席晚宴,占色分得了一个独立的卧室,就在严战的隔壁房间。回到了2号楼,她没有什么心情再与严战寒暄了,直接就打着哈哈回了屋。
门儿一关,她顿时没有了力气。
靠在门板儿上,默默呆了足足有一分钟,她才抬步走进了屋里。
环顾了一下房间的情况,她别的不管,首先就将门和窗户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关得妥妥地觉得安全了,才去了浴室里洗澡。
折腾了一个晚上,她有些累了。
热水最是解乏,哗哗的水声里,水丝软绵绵地落在身上,很是舒服。
占色闭上了眼睛,一只手轻抚着小腹,与肚子里的小家伙儿亲密地进行着亲子交流着,迫使自个儿不去想今天晚上18号楼里,会发现的事情。
怀着孩子,她没有洗太久。
不到半个小时,就包着头发走了出来。房间里,她开着一盏壁灯,粗略地烘干了头发,在壁灯折射出来的柔和光线下,她一个人的影子拉得有些长。
拉过抱枕来,靠在床头上,她看着电视,想把思想放空。
可看着看着,脑子又绕回了那件事上。一点一点,断片儿一般在脑子里来来去去,搞得她很是烦躁,眉头拧成了一团儿。
索性丢开遥控器,她倒在床上窝在被子里,望着吊顶上弧度圆润的天花板儿出了好一会儿神,最后,她关掉了最后一盏壁灯,闭上眼睛养瞌睡。
“熬夜,不利于宝宝的发育……”
“熬夜,不利于宝宝的发育……”
嘴里默默地念叨了一遍又一遍,她催生着自己的瞌睡细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地进入了半睡眠状态。隐隐约约中,她突然听见窗户外面‘吱’的一声儿,有了轻微的响动。
心里惊了一下,她睁开了眼睛。
没有出声喊人,也没有去开灯,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望着那扇窗户。
窗户被她锁好了,不那么容易打开了。不过来人很专业,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就再次响起了窗户被打开的清脆“吱呀”声儿。
接着,“啪!”——
一道极轻微的声响后,就像古时候飞檐走壁的大侠们入室行窃一般,一个黑影儿从拉开的窗户口跳了进来,借着窗户外朦胧的天光,一步一步地往她的床边儿上摸了过来。
屋子里很寂静,他的脚步声儿很轻。
可每一步,都像踏在占色的心窝子上。
咚……咚……
谁的心脏在跳?
黑影儿很快走到了床边儿上,他微微地低下头来,正准备伸手去拍床上的女人,却猛地对上了一双染着窗外月盈的晶亮眼睛。
他愣住:“你——”
占色面无表情,看着他披了月光的冷峻脸孔,一字一句没有感情地说。
“还来干什么?”
她脸上平静得不带半点吃惊的表情,让男人的眉头敛了起来,“你知道我会来?”
占色没有起身,或者说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半丝改变。
“猜到了!”
在她清浅的语气下,脊背僵硬了好几秒,男人才总算是回过神儿来了。弯腰看了一眼躺在被子里乖顺得像只小猫的小女人,他的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
“宝贝儿,你还真行,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冷冷哼了一下,占色眉头蹙着,简单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要说的话,不必再说了,你走吧!”
男人冷硬的唇角一拉,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儿上看着她。
“占小幺……”
“滚!”
不想生气,可占色还是吼了出来。
奶奶的,她把窗都关严了,他怎么还是钻进来了?
一个字吼出去,她心里舒坦了许多,可空气里的气氛却不对劲儿了。
气流汹涌,热度增加,呼吸好像在一点点凝滞。
默默转了转脸,占色看向他背对着月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头皮不由得麻了麻,心中陡然生出不好的警觉来。下一秒,她正准备把身体往床的另一边儿挪开,男人高大的身形儿就像只野豹子般猛地朝她压了过来。
半压着她,他长臂伸出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几天不见,给老子长胆儿了是吧?”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压得极低。
腰间被人勒住,手腕被人擒住,占色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就要咬他,不料却被他堪堪躲过,还把她的下巴给钳住了。嘴里‘嘶’了一声儿,占色彻底被惹恼了,她像只撒了疯儿的母豹子,冲着他拳手腿踢拼着命的还击,嘴里恶狠狠地大骂着。
“你个王八蛋!放开我,王八蛋!”
男人低笑一声,怕伤到她的身子,飞快地按住她的双手压向了头顶,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她身上,固定住了她拼命扭动的小身板儿。
“乖儿,别闹了,小心咱闺女……”
“谁跟你闹?滚远点!”占色正在气头上,语气十分的冲。
“占小幺!”男人低低的声音喷在她的脸颊上,嗓子暗哑不堪,“等明天我由着你来打,行不?现在让我抱抱,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身体动弹不得,占色扭了几下,也就有些歇菜儿了,低低喘着气儿,她没法儿反抗,却也不想理睬他,心头满满的怒火压在一处,她一双眼睛圆圆地瞪着他,什么话都不再说。
见她乖顺了,男人将钳住她的手缓缓地松了开来,改为抱她的腰身儿,将她绵软的身体整个儿的收入了自己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盯住她的眼睛,片刻后,下巴放松地搁在了她的肩窝儿上。
“占小幺,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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