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不明,这教舞坊中夕夜之间便换了天地。
高台之上,舞姬们和着乐曲翩然起舞,绿绮则神色冷肃地在高台下来回踱步。然而高台之上起舞的舞姬们都十分清楚,绿绮每一次视线落定之处,都决定着她们的生死。
我坐在薄纱屏风后,心思尽数在身侧的绵蛮身上。三皇子让我来坊中,虽说是借着皇上寿诞之事,但事实上却是为了让我捕捉廖雪莹的下落。故而如今这高台上翩然起舞的却是与我毫无关联。
“皇子妃离去后,我听元公子说起,皇子妃原本是陆府小姐……”坐在一侧的绵蛮,视线虽是穿透薄纱屏风落定在高台上,口中却轻然吐出这么一句。
我自是一惊,急急四下看去,生怕绵蛮所说被谁听了去。只是高台上的舞姬们兀自起舞,绿绮的心思也全然都在她们身上,这薄纱屏风后倒也只有我与绵蛮二人,自成一方天地。
并不知晓绵蛮到底得知多少,可既然灵华君连此事也同她说了,可见他们之间再无隐瞒。
“是。”我沉声轻应。想看看绵蛮还要说些什么。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十分客套地道了句:“恭喜娘娘了。”
心在一霎如同被投入烈火又丢入寒冰之中,瞬间绞痛在一处。绵蛮那不轻不重地语调落在心上,却如同一把无形的匕首割开了我的心口。
她轻轻浅浅地提醒着我,如今我的身份是皇子妃,再也不是跟在灵华君身边那个陆安歌了。
一曲舞罢,绵蛮抬手击掌,起身从薄纱屏风后行了出去。
绿绮抬手朝着高台上轻点几下,便见有几个舞姬身形一晃,倒在了高台上。那是拼尽全力后的绝望,一击而溃。
于她们而言,绿绮指尖轻点,便意味着她们要离了教舞坊往嵌花楼而去。自此之后,便是坠入水深火热之中,万劫不复。
片刻后,高台上已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
就在这时,绵蛮缓步行上前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入了嵌花楼,自是比不得这教舞坊。可我绵蛮在此立言,只要是从教舞坊入了嵌花楼的人,在嵌花楼中,仍是舞姬。”
听到这话,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叹。就连绿绮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目光看向绵蛮:“楼主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绵蛮郑重点点头。
这番话,无疑是给高台上的那几个舞姬一条生路。即便入了嵌花楼,也不会被迫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仍旧能翩然起舞,这自然是件好事。
我在薄纱屏风后注视着绵蛮,心知她有此决定,并非是因为怜悯高台上的那些女子,而是意欲在嵌花楼中培植势力,从而扶助三皇子。她此番前来,想必也是灵华君的意思。
“楼主。”绿绮稳了稳神色,看向绵蛮道:“嵌花楼之事,自然不该我指手画脚,只是从教舞坊出去的舞姬要往城中各个花楼而去,也并非只有嵌花楼一处。如今楼主若是坏了这规矩,让其他花楼又当如何?”
绿绮这番话倒也说的在理,原本从嵌花楼出去的舞姬,在花楼之中必是要沦落风尘的,这既是教舞坊优胜劣汰的规矩,也是花楼们凭此寻找楼中支柱的好时机。教舞坊的女子们个个柔美,又有得一身好舞艺,即便是入不得宫的,但在花楼中却是难得一见的好根苗,有时甚至是千金难求。
花楼的楼主们既然高价将她们抢回楼中,自然是要当做摇钱树。如今绵蛮却说从教舞坊入了嵌花楼的人,仍是舞姬。这自然是坏了花楼中规矩。
我看向绵蛮,不知面对绿绮的质问,她又会如何回应。
然而绵蛮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即便是坏了规矩,坏的不过是嵌花楼中的规矩罢了。至于旁的花楼如何行事,便非是绵蛮可忧心之事了。”
想来绿绮尚不知绵蛮与三皇子之间的牵绊,只兀自觉得绵蛮未免有些太过肆意。眉头轻挑间,看向绵蛮的眼中便隐有几分不悦。可似乎因得众人在场,绿绮又不便发作,只得轻咳了一声,朝着高台上的众人吩咐道:“且先退下。”
“是。”众人应着便纷纷离开了高台。
绿绮淡淡瞥了绵蛮一眼,便朝着侯在屋外的人朗声说道:“看茶。”
我轻轻碰了碰桌上的茶盏,果然已是微凉。方才只一心落在绵蛮身上,此时才觉得口干舌燥。
屋外有人端了新茶垂首入内,款款朝着薄纱屏风行来。绿绮走上前去,想要从那人手中接过茶盘。不料那人却猛然将手中茶盘朝着绿绮脸上扔来,下一刻,我便看到一个黑影冲过薄纱屏风,径直窜到了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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