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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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我过的很轻松，对未来充满着向往，我告诉自己，我即将告别农村，去城里读书，成为真正的城里人。但是至于以后到底要在城里做什么，我自己都没有答案，一股脑的把所有的问题都交给闪闪发光的未来。

    整个暑假，除了做必要的农活，我基本上都是玩，去晕鱼，去钓鱼，去同学家。那次洪水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只是跟往年一样，把各家各户的大水田淹两天就过去了。98年前，我们这里年年发大水，各家各户都在浅河滩的低洼处分得几分稻田，我们管这种地势低的田叫大水田，年年汛期，只要大水田被淹没了，就叫发大水了。但98年的大水不一样，上午的时候马路上还可以过汽车，但一过了中午，大马路全部都被淹没了，有辆货车冒险过，瞬间被冲翻了，货车一翻马上就引起了轰动，大家都去看水。我们小孩就去山边看，只见稻田全部都被淹没了，建在相对低洼处的房子淹的屋顶都看不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大水。过了一会儿就看到被堆放成堆的稻秆浮在水面上，稻秆上面爬着好多老鼠。我们小孩也不知道感慨大水，一看到那稻秆顺着水往山这边跑，就举起长长的棍子去打上面的老鼠。接着眼尖的人就叫，快看那树上，全部都是蛇啊。我们一看，稻田中小河边的树木淹的只剩下顶，而那顶上未曾淹到的枝桠上面全部都是蛇。但没人敢去捉。各自心里都清楚这次大水闹的有多凶。这跟往年的大水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接着我们就看到水上浮着各式家具，有床，有大水缸，有柜子。有人猜测大概是有些人家的房子倒塌了。

    打开电视一看，不光我们这里发大水，全国各地都在发大水，好多房子被冲垮，好多人因此丧命，大家都在抗洪自救，人民子弟兵第一时间冲在第一线。我们这边大山里头好多房子都倒塌了。大水过后，政府专门在镇上划分出一大块地皮作移民村给受灾的人重建家园。所有的井水都换过消毒。

    临到快开学的时候我小舅舅回来了，他跟我家里商量，既然我的成绩很好，何苦去读中专，不如上高中，以后考个好大学，最好是能考上我舅舅所在的军校。我并没有因为城市梦破碎而伤心，因为，以后能够考个好大学，再去城里读书不是更好？再说，当时的大学生可是金字招牌，大学生意味着学问，意味着更加美好的人生，农村里的大学生就是那些跳过龙门的鲤鱼，可以腾云驾雾俯瞰众生。比起城市梦，我更向往大学梦，电视里面那些在象牙塔里抱着书本，彬彬有礼的学生让我更清晰的看到未来的模样，更有前进的力量。我要上大学，我要过电视里大学生们那样的生活。

    我舅舅比我大16岁，高中毕业后，参军前一直跟着我爸妈在外面做砖。我外婆耳背眼花，做事不太利索，干什么都是慢慢吞吞的，我们两家又离的近，我舅就跟我们走的很近。他们不去外面做砖的时候，我舅就跟我爸下象棋，我印象中，他们总是不断的在棋局上厮杀，而我跟我弟则是坐在桌子的两边捡他们各自被吃掉的棋子。我不喜欢下棋，感觉又费脑又要耐心。

    我很佩服我舅，去当兵前，大家都不看好他，觉的他也是个泥腿子，以后就只能跟农村人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但是当兵之后，他硬是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军事大学。当兵期间，他每次休假回来就会给我们带吃的，一般都是糖果，那个时候的糖果很金贵，晚上吃上一粒，梦里面都是甜的。所以我每次都希望他能快点休假。舅舅后来分到长沙的一所军校。我小表弟出生后，我妈就去帮他带小孩，我也有比以前更多的机会进城。

    本来我的成绩超过镇上高中录取线几十分，但是因为我只填了中专的志愿，当初高中的老师来学校说，只要分数够，填个申请就可以上，我也没有填。导致我上学的时候交了3000的择校费。这让我很沮丧，因为爸妈不知道要做多少砖才够这3000块，我知道做砖的幸苦。同时又因为这个教训，以后的人生我都给自己留有两个选择，作选择的时候，我就学着分析自己是不是能够承受两种不同的后果。我的人生慢慢缺乏冒险，而是步步为营，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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