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可以一口咬定他是小偷,再后来他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的猜测是不讲究证据的,他们只看到布同跟普通人的不一样,猜想这样的事情就应该是他干的才合理,于是就把怀疑的目光指向了他。
尽管他根本连见都没见过那个该死的耳坠!
被驱赶了出来,布同用一块黑布仔细地包裹着一本厚得惊人的——他从财主家一字一句摘抄下来的书,将书背在身后,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惜它。
背着它,布同跨过了千山万水,尝遍了这人世间所有令人痛苦的事,他不断地四处流浪。
他想利用自己在书上学到的那些,他认为很有用的东西,在哪里混一个职位,但后来发现这根本行不通。
别说混文职,就是再找一个养马的活也是不可能!
没人愿意跟一个侏儒打交道,他们全都觉得侏儒等于“贪婪”、“猥琐”、“扭曲”只要一看到他,眼神里就会吐露出厌恶的色彩。
这个时候的布同,才真正体会到这个世界的阴暗,当他发现自己背后的书根本没有一点儿作用的时候,他人生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
最后的十年,布同日渐消沉,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到处游荡,他去过了无数的地方,见过了无数的人,也尝遍了这世界无数的敌意与冷漠。
别人大肆地嘲笑他:“一个还没有我儿子高的大头侏儒,肮脏的头发,背后背了一个大宝贝,想去寺庙给人记账,你们猜他背后背的是什么?哈哈哈哈哈哈……”
绝望不光是希望的湮灭,更是体力的不支造成的。
三十岁之后,布同眼睛里那曾经燃烧过的光逐渐熄灭。希望破灭之后,他就真的活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怪物。
最后,他死了。
死在跟他母亲一样的季节里。
那里,大雪纷飞。
他死的时候偷了一壶烧酒,他喝了一口,第一次喝,喝下去之后整个人愣住了。
良久之后,那股灼热感顺着他的胸腔一路烧到胃袋里,暖乎乎的。
眼泪一下汹涌而出,他感觉这酒简直有魔力一样!
他疯疯癫癫地一边喝着酒一边朝城外走,脚下的大雪已经很厚了,期间他步履受阻摔了一跤,又站起来笑呵呵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吟唱着一首他以前从一个山里姑娘口中学到的曲儿,调他记得,但词已经忘了。哼得模模糊糊。
他走到一座桥上,酒喝完了,他生满冻疮的脚也走不动了,最后倒在了雪里。
地面的寒冷像一只野兽,迅速吞噬着他体内的余热,他对于寒冷非常敏感,以前的他只要清醒,都不会允许自己用这种方式躺在地上。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布同想着,默默地从背上解下包袱,打开后取出里面那本厚重的书,他手一扬想把这个自己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扔下河去,但是即将脱手的一瞬间他犹豫了,没有扔出去。
他看着这本残旧得不像样子的书,默默地抚了抚上面的落雪,把它放在自己身边。
他还是舍不得扔,这本书就像一位老友——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孤独地死去。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耳边的书被风雪吹得快速翻卷,布同看着漫天的雪花,脑子里这一生的记忆像翻书一样,快速闪过。
他发现命运这东西是不讲道理的,自己的一生真的像一个没有日出的寒夜,而这些心酸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身体的余温越来越少,布同的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
他明白,死亡降至。
他无力地闭上眼睛,眼角留下两行滚烫的泪水,像是带着所有的心酸,向这漫天风雪诉说自己的命运……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涣散的意识居然又逐渐凝聚!
他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天空,却发现根本没有天空。
目光所即之处是一片灰白的平面,而这片灰白中间,吊着一盏硕大的亮晶晶的东西。神奇的是这东西中心发出的光,竟然将周围的空间全部照得通明。
布同惊呆了,他发誓,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蜡烛都没有……不!是所有的蜡烛一起点着,都没有这个东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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