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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杀气油然而起,其气如刀。
少年自是不觉的,七八黑衣锦衣卫却猛然向同时向少年看去,冷眼中浮出惊诧和肃然。
长年刀尖舔血的锦衣卫们对杀气之敏锐,远超一般人,此时少年身上那股杀气,锋锐无匹,远胜他们所见过突遭重大变故的孩子,就连长陵宫日劈千刀的小变态都比不上。
楚白眉头轻挑,没曾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潜伏入瓮,受泽于恩主,他有一日,锦衣令来,暴起斩杀恩主,愿不愿意!若有一日,放马阴山,面对十倍于我的敌军斥候,慷慨赴死,愿不愿意!”楚白徐徐转身,右手按在了狭长宝刀的刀柄之上,一叠声说道,声音愈来愈快,身上气势越发压迫,如有座巍峨大山,慢慢朝少年压去,”天理昭昭,如有一日,锦衣令下,杀亲近之人,愿不愿意!锦衣夜行,凶险难测,假有一日,身陷囹圄,面对百倍刑罚自裁身死,愿不愿意!”
话音落下,万籁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少年,等着他的回答。
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在夏日的瓢泼大雨中,进行着人生的抉择。
谢玄低眼沉默了会儿,嘴角露出惨然的笑容,再次重重一拜,“是的,大人,我愿意。”
他低眼在两具冰冷的尸体上扫过,十五岁的少年明白,以后的他,或许这具身子也不属于他自己了。
可他愿意,不后悔!
我,少年谢玄,不后悔!
天地间的声音重新响起,雨水打落在青砖红瓦的嘈杂声,驿站外赶路的驮马嘶鸣声,将这个世界,渲染的不再清冷。
锦衣卫们眸中充满赞许,他们其中有几人就在指挥使大人的这般叠声冷问中进的北镇抚司,在指挥使大人的压迫下,哆嗦的连说话感到困难,哪里像这位少年,冷然面对,还能冷静的做出思考抉择。
好了好了。
温酒暗中又打了个手势,锦衣卫们的目光随之散开。
“好。”楚白淡漠的点点头,收回压迫力十足的眼光,随手扔给少年一块黑色的令牌,“给你三日收拾的时间,三日后,来洛阳北镇抚司找旗官赵斋子。”
话音刚落,他当先一步走进了滂沱大雨中,无数从高空飞落的雨珠落在他头顶一丈之地,似是被无形的壁垒所抵挡,雨珠砰然炸碎,滚落往旁处,不沾上他身上分毫。
七八名黑衣锦衣卫随之跟上,温酒还俯身拍了拍谢玄的肩膀,以作安慰,少年生硬的挤了个笑容回应温酒的善意。
不同于楚白,他们可没有刀意外放到滴雨不沾的能力,穿着蓑衣斗笠,大雨打在他们的斗笠肩头,沙沙作响。
不会儿,他们走出了驿站并不高大的院门,战马的嘶吼声传来,声音有些低沉。
马蹄声响起。
一只黑色的乌鸦孤零零的伫立于枝头,独自面对漫天的雨珠,将刚才大堂中发生的一切,看了个清楚。
大堂中又剩下了谢玄一人,少年仰望天空,好一场心冷的夏雨!
些许时间后,谢玄擦去雨珠留在脸颊的痕迹,冷厉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默默走到两具已然冰冷的尸体前双膝跪地,扯去了盖住他们惨白容颜的白布,开始为自己的两位叔整理遗容。
两位叔生前颇好面子,即是走了,也要爽爽朗朗的,利利落落的前往阴曹地府,不要让那些孤魂野鬼们看轻了,说他们不是铮铮汉子。
接下来三日,他要为两位叔叔送行,要办小镇最大最气派的灵堂,要请整个小镇最好的道士,要选最好的坟冢,坟冢上的黄土要堆得高高的,比镇上韩进士家的祖坟还要高!
单王叔、郁叔,一路走好!
收拾好两位叔叔遗容的少年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肩膀,呆呆出神。
仿佛沉沉死去的驿站墙后,画着红色牡丹的白色油纸伞被周悠撑起,挡住了外面哭泣的那个世界。
周悠换上了一袭紫衣,手指在半空中虚点,雨幕中的一卷透明的幕帘,被她轻轻扯去。
雀儿趴在她的肩头哭成了泪人,在周姐用通灵术传来的画面,他看见少年头顶上的天空塌了,将少年本就瘦弱的身子压弯了,压跪了,半个身子都压进了泥土里,可那位倔强的少年不屈服的高仰头,将沉重的天空,扛在了自己的双肩上。
她想奔跑过去,与少年一起撑起天空,可是,她不能呀……不能啊!
她要走了,与周姐一起离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去往江南,少年与他笑盈盈谈起,以后执手同老的人间仙境。
江南的烟雨,应该是朦胧缠绵的,不像中原的雨来的迅猛刚烈,冷入心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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