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什么事啊?”听到优吉欧的回问,蒂洁摇动着红发低下了头,“虽然是非常难以启齿的事,但是,那个……关于之前,优吉欧修剑士殿下提过的申请指导生的变更的事情,想劳烦您帮忙向学院管理部开口……”
“什,什么?”优吉欧一边再度哑口无言,一边回想着“我说过那样的话吗”,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确实在几天前,对着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易衍回来的罗妮耶说过,“我可以帮忙跟老师说,换別人来当近侍应该也可以哦。”
那么,这个局面难道就是告別的宴会吗?优吉欧一边被突如其来的消极情绪所席卷,一边为了保证完全而再度确认道,“呃……这意思,是不想再当我的近侍了吗……?还是说是易衍那边……莫非两个人都是吗……?”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的罗妮耶和蒂洁抬起脸,呆了一瞬后,同时开始拼命摇起头来。坐在优吉欧左边的蒂洁急忙张开嘴开始说道,“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们要,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呢!好多孩子想成为二位的近侍还来不及呢……不对不是那回事,想拜托您做变更的,是跟我们同室的一个孩子,名字叫Frenika芙蕾妮卡,是个很认真又很努力,虽然剑术很强但是却不自夸的,非常好的孩子……”
接替沉下了肩膀的蒂洁,罗妮耶开口说道,“……其实,指名了芙蕾妮卡为近侍的那名上级修剑士殿下,似乎是位非常严厉的角色……尤其是这几天,似乎是稍微有一点松懈就会被课以长时间的惩罚,还被命令些在学院内略显不合适的事情,芙蕾妮卡看起来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两名初等练士在胸前握紧小小的拳头,湿润了赤红色和焦茶色的眼眸。把吃到一半的煎肉放回盘子里,优吉欧半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交互地看着两人。
“但,但是……就算是上级修剑士,也不能命令近侍练士去做学院法则的规定范围以外的事情才对……”
“是,那个……确实没有下达与院规所抵触的命令,但是院规也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网罗在内了的……尽管不算是违反,但是,那个,作为女学生来说稍微有些难以忍受的命令是……”
看到脸变得通红,噤了声的蒂洁的样子,优吉欧模模糊糊地察觉到了那位修剑士究竟给名叫芙蕾妮卡的近侍练士下了什么样的命令。
“不,不用再多说了,那个叫芙蕾妮卡的孩子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虽然我是想立刻就帮忙,但是我记得确实是……”优吉欧一边回想着全部记下来了的学院守则的相应部分,一边继续说道,“呃……『为了最大限度地支持上级修剑士的锻炼,会在其身边配予一名担任照料其日常生活的近侍。近侍从该年度的初等练士中抽取成绩最好的前十二名担任候补,但是在上级修剑士及管理担当教官均同意的情况下,可以把近侍练士解任,从其他初等练士之中再度指名。』……这样来着吧。也就是说,想要解除芙蕾妮卡的指名,不仅需要教官的,还需要那位修剑士本人的承认才行呢。嘛,我会帮忙去说服看看的……那个修剑士叫什么名字?”
话说出口的同时,优吉欧的心里腾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皱紧了眉头。蒂洁犹豫了一会后,仿佛是很难启齿的样子小声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是,温贝尔·吉泽克次席上级修剑士殿下。”
听到了这句话,本来一直沉默着听着的易衍似乎带着点恨恨的口气低声念道,“那家伙,明明跟优吉欧比试时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结果又在背地里干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么?下次你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哦。”
“都说了没打得落花流水什么的啦。——但是,说不准,是因为那件事……”优吉欧轻轻咬了咬嘴唇,向蒂洁她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其实,在几天前,我和温贝尔修剑士在修炼场交了一次手。虽然是平手收场了,但是温贝尔似乎是无法接受的样子……所以他最近对芙蕾妮卡那么恶劣,也许是因为那次比试也说不定……”
“真是,因为没能赢过优吉欧就欺负自己的近侍,根本就是个没资格作剑士的人啊。”即使易衍一幅不痛快的样子地这么念着,两名少女似乎也还没法完全理解状况。皱起了眉头的蒂洁用没有把握的语调轻声说道,“呃……也就是说,吉泽克上级修剑士殿下,因为跟优吉欧前辈比试时打成了平手,所以为了,呃……”
说到这里,代替语塞的她,罗妮耶也一幅缺乏自信的样子补充道,“泄愤……是这么叫吗,这种事……”
“对,就是这个。为了发泄没能打赢的愤,而对芙蕾妮卡行使惩罚权,还下达了屈辱的命令,是这么一回事吗……?”即使与温贝尔和莱依奥斯同样是贵族,但是对于最接近平民的六等爵士家出身的蒂洁和罗妮耶她们来说,想理解次席修剑士这种蛮不讲理的行为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吧。这种思考方式,就是异质到她们会对于用词感到拿不准的地步。
对于在边境的开拓村长大的优吉欧来说,温贝尔的心理即使能推测出来,却完全无法产生共鸣。在露莉德村呆着的孩提时代,虽然曾经被卫士长的儿子金古做了很多恶作剧,但是他的动机一定是非常单纯的。金古喜欢爱丽丝,所以才看一直和爱丽丝呆在一起的优吉欧不顺眼,做出了把他的鞋藏起来之类的恶作剧。
但是温贝尔却似乎是把与没能在比试中赢过优吉欧的气,全都撒在了完全跟这件事没关系的自己的近侍练士——本来应该亲自去教育指导的芙蕾妮卡身上。
泄愤、出气这种词的存在,优吉欧是知道的。优吉欧自己,也曾经仅仅在幼小时有过一次,因为实在太羨慕父亲给哥哥买了店家制的木剑,而把父亲亲手做给自己的木剑不停地砍向岩石的事。父亲当时严厉地训斥了他,说这叫做迁怒,是应当感到耻辱的行为,以后优吉欧再也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
跟把自己的木剑折断一样,即使过与严厉地对待自己的近侍练士,也不会构成违反禁忌目录或者帝国基本法,抑或是学院守则吧。但是——就算这样,这就算是可以去做的事情了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明文记载的法律之外,不也有着別的应该要遵守的东西的吗……?
这时,仍然低着头,似乎被与优吉欧相同的疑问所困扰着的蒂洁,用仿佛是从喉中硬挤出来一般的声音自语道,“我……我,不明白。”
抬起脸来看向优吉欧,作为六等爵家的继承人的少女绷紧了仍然残留着稚气的脸庞,继续说道,“我的父亲一直在这么说。我家……修特利尼家能够被列为贵族,只不过是因为很久之前的祖先立下了很小的武勋,被当时的皇帝陛下所看到了而已。所以,不能够把我们住在比平民们大的房子里,拥有几项特权的事情看作是理所当然的。身为贵族,就意味着必须要为了并非贵族的人们能够快乐、和平地生活而尽力,若是有一天爆发了战争,就要比起不是贵族的人们更早地握起剑,身先士卒地战死才行,这样……”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的蒂洁,把她那红叶色的双眸转向了南方——转向了圣托利亚的中心部。她眺望了一会仅能在树梢上稍稍看到一点的,雄伟的帝国行政府,又把视线转回了优吉欧和易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