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数百民夫来说,这属于是朝廷的徭役,完工后当地官府可以抵税的。
但过几个月便是秋收,这是绝对不能耽误的时节,所以必须赶在秋收前彻底完工,如今已是夏天,工期颇为紧张。
除了工部的官员和民夫外,庄子里还进驻了数百人马,包括从长安调拨来的李家部曲,以及李治从金吾卫抽调的一百名披甲禁军。
派出宫闱禁军保护一名臣子,李治对李钦载委实仁义无双了。
保护措施很严密,李钦载,崔婕和荞儿三人无论在哪里,都有部曲和禁军前呼后拥,庄子外围的山林平原和野外甚至还有明岗暗哨日夜巡弋。
李钦载终于稍微放心了。
对于自身和亲人的安危,他从来不会当成儿戏,如果自己没有毁天灭地的身手,那么对待敌人一定不能大意,无论自己的命还是亲人的命都很重要。
鸬野赞良拎着一只红漆食盒,缓缓走出别院。
食盒里有李钦载吩咐她送给崔婕的几样荤素菜肴,李钦载亲手做的。
互相送菜也成了两人之间传递情意的一种方式,谁做了什么新菜,总会差丫鬟给对方送去。
李钦载喜欢这种传情的方式,他觉得这比送情书浪漫多了,情书既不能看也不能吃,哪里比得送菜实惠?送菜才是踏实过日子的态度。
鸬野赞良不理解李钦载和崔婕的做法,她知道两人是未婚夫妻,只差最后一道成亲的仪式,既然同住一个庄子,吃饭叫一声不就过来了,为何非要派人送来送去?
不理解也没办法,她只不过是李钦载身边的丫鬟,李钦载的命令她必须照办。
拎着食盒经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丛林里有条小道直通村东,再走片刻便是崔婕的屋子了。
白天的丛林,被茂密的树荫遮挡得一片漆黑。
小道前方,一名挑着担的货郎迎面走来。
在大唐的乡野间,货郎是让各个村庄的庄户们又爱又恨的一类人,他们挑着担走村窜户,给庄户们送来他们需要的布匹零食和生活用品,但也会非常精明地榨干庄户们的钱袋。
鸬野赞良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让货郎先过。
谁知货郎走到鸬野赞良身前时突然停下,警惕地环视四周后,货郎搁下担子,竟朝她行礼。
“拜见皇长女殿下!”
鸬野赞良吓了一跳,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她便知道他是倭国人。
因为只有倭国人,才会称呼她为“皇长女”,而不是“长公主”。
“你,你是谁?”鸬野赞良惊惶地四下张望。
货郎垂头道:“小人是大和国人,显庆三年来到唐国。小人在大和国时是中臣镰足阁下的家臣,当年奉中臣阁下之命,以遣唐使的身份来唐国求学问道。”
鸬野赞良愈发失措,明明是遣唐使的身份,如今却化身货郎,显然其中有极大的阴谋。
“你为何出现在此?”鸬野赞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货郎仍垂头不敢看她,保持着倭国奴仆般的卑微态度。
“唐国天子下旨,尽逐遣唐使,小人与其他的遣唐使在长安已待不下去,鸿胪寺日夜派人在城里搜寻我等的踪迹,要将我们遣送至登州,送出唐国境内。”
鸬野赞良终究是宫闱出身,对阴谋尤为敏感,冷静下来后不由眯起了眼,露出了久违的皇长女的气势。
“你装扮成货郎来此庄,意欲何为?”
货郎咬牙,低声道:“李钦载灭我大和国,屠戮我子民,还上谏逐我遣唐使,此仇此恨,焉能不报?小人必杀此贼,以报我大和国灭国之仇。”
鸬野赞良吓了一跳,惊道:“你……不可胡来!庄子已被李家部曲和唐国禁军守得密不透风,你没机会的。”
货郎笑了笑,道:“机会终归是人发现的,世上没有永远天衣无缝的防守,只要他们露出一丝缝隙,小人的刀就能从缝隙中伸进去,要了李钦载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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