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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喜欢黑袍,不是因为当年他抢了死去同伴的风光,是因为小时候看过的人族话本以及雪老城的戏剧里背叛者的嘴脸都很难看,而他是这一千年里最无耻的背叛者。可是我必须承认他的能力,称赞他这一次的安排。”
焉支山人的声音回荡在荒凉的夜原间。
“杀死肖张不足以改变天下大势,但如果把人族的教宗与圣女也一道杀了,以后的历史或者会变得很不一样。”
终究还是出了些问题,他们没有想到在自己给予的恐怖压力之下肖张居然提前破境。
虽然刚刚破境,对天地法则的掌握运用还不够纯熟,但已经足够他拼着重伤杀出了重重包围。
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不过陈长生与徐有容还是来了,这样很好,非常好。
夜色下的草原非常安静,星光散发着幽冷的味道。
土狲从陈长生身后探出头来,对着远处那道巨大的黑影咧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它想恐吓对方,却连呜咽低沉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明显被对方的威压吓的不轻。
徐有容问道:“你们如何确信来的会是我们?”
“肖张是个疯子,不会相信任何人,更不会相信大周朝廷,他只信任陈长生。”
焉支山人说道:“而陈长生来,你一定也会出现。”
陈长生不会被允许置身任何可能的危险里,因为他是人族的教宗。
随着他教宗的位置越来越稳固,这种规则的力量便越来越强大。
如果他真的想要突破这种束缚,像安华这样的信徒真的可能会以死相谏。
凌海之王等人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离开白帝城?
只有一种情形可以得到所有教士与信徒的认可。
那就是他与徐有容同行。
整个大陆都知道,教宗与圣女的合壁剑法,拥有难以想象的威力,就算是遇到神圣领域强者也不用担心安全。
如今茅秋雨坐镇寒山,相王与中山王在拥蓝关与拥雪关,作势欲出。魔帅亲自领兵备战,雪老城的圣域强者们,如今大多数都在前线的战场上。按道理来说,陈长生与徐有容悄悄接应肖张回中原,应该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然而,无论寒山还是拥蓝关、拥雪关又或是雪原上的连天幕帐,都是假的。
或有意或无意,或知情或不知情,人族与魔族都在演戏。
这片隐秘而安静的草原才是真正的战场。
魔族请出了八大山人。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陈长生与徐有容也没有想到。
虽然只来了三位,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恐怖力量。
“为什么来的不能是王破?”
这是徐有容最后的问题。
王破是肖张一生的对手,或者说是压制了肖张一生的强敌。
肖张不喜欢王破,无时无刻不想着击败他,但最信任的应该也是王破,更在陈长生之上。
就像荀梅,在临死之前最想见到的除了茅秋雨便是王破。
野花刚开始盛开的那个年代,王破是他们的目标,何尝不是他们的底气与气魄?
而且王破是神圣领域强者,刀道已然大成,肖张如果想要求援,无疑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回答徐有容这个问题的不是焉支山人,是陈长生。
“让王破看到自己破境当然好,但让他看到自己被追杀的这般狼狈就不好了。”
陈长生说道:“这很丢人。”
徐有容不是很能理解男性这种无聊的自尊心,所以才会不解,但听陈长生说后便明白了。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男性的这种宁肯丢人不怕丢命的作派。
不知道是微风还是鼻息吹动染满鲜血的白纸,发出哗哗的声音。
肖张依然昏迷,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陈长生的话,感受到徐有容的意思。
地面传来震动,不远处的妖兽群顾不得土狲的凶悍,惊恐万分向着四处逃散。
没有过多长时间,夜色里传来几声惨叫,然后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血腥味里还夹杂着别的腥味,陈长生闻着那股味道,心情有些不好。
不是因为他有轻微的洁癖,而是因为他闻过这种味道,在雪原战场上。
蹄声密集响起,草原地表不停震动。
血腥味与腐腥味越来越浓,直至快要把夜色掀开。
数百头魔族狼骑出现在草原上,把陈长生与徐有容围在了中间。
这些嗜血巨狼高约一丈,加上狼背上的魔族骑兵,更显高大。
狼群张着血盆大口,喷吐出的热气腥臭难闻,钢针般的狼毫在星光下显得非常清晰。
那些魔族骑兵的脸也被照的很清晰,涎水从人字形的嘴里不停淌落,也是腥臭至极。
狼骑是魔族最精锐的骑兵,单对单的话,可以正面对抗甚至战胜大周王朝的玄甲重骑。
数百头狼骑合在一处,会拥有着怎样可怕的冲击力与杀伤力?
但今夜这场战斗,这些历经数千里长途奔袭的狼骑根本没有资格充当主力。
“神族的命运可能就在今夜决定,所以我会非常谨慎。前面这几天我也很谨慎,所以我确信他没有通知别人,也确信你们来的非常急来不及通知别人,我想我会有比较多的时间,所以我会非常认真而仔细地出手,以确保彻底杀死你们。”
焉支山人对陈长生与徐有容说道。
夜色里,他的眼睛像火把一样亮着,里面满是看透世事与法则的智慧与平静,那也意味着冷酷与恐怖。
前面的这些对话按道理来说不用发生,焉支山人不用解释,陈长生也不需要被魔族伏击的理由,但他们还是问了以及回答了,因为陈长生想拖时间,焉支山人需要时间把围杀布置的更加完美。
地面微微颤动起来,那座巨大的黑影向着南方移动,速度虽然很慢,却有一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
焉支山人的态度很明确——今夜他要求稳,不希望有任何漏洞。
看着夜色里的那座黑山,陈长生沉默了会儿,问道:“几成机会?”
他这句话问的是活着离开的机会,当然是要带着肖张。
徐有容与白鹤的速度疾逾闪电,举世无双,如果全力施展,八大山人就算境界再如何深不可测也不见得能追上。
微风拂动衣袖,徐有容把命星盘收回了袖中,隐约可以看到星轨转动。
她没有回答陈长生的话,摇了摇头。
很明显,命星盘的推演计算结果相当糟糕,离开……根本没有什么成功的可能。
黑袍算到会是陈长生与徐有容前来接应肖张,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南方草原上,镜泊山人与伊春山人就像是两道山脉,连绵起伏数十里,挡住了所有的离开的通道。
如果吱吱在,今夜离开的希望可能会大些。
陈长生想着这时候可能正在温暖海岛上晒太阳的黑衣少女,心里没有什么悔意,只是有些怅然。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对徐有容问道。
这就是信任。
说到推演计算,谋略布置,世间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比她更强。
徐有容望向土狲,说了几个代表距离与方位的数字。
她知道它能听懂自己的话,明白自己的意思。
很明显,土狲确实听懂了,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似乎有些恐惧。
很多年前,周园出事的时候,它就见过徐有容,知道她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
所以它非常聪明地没有看陈长生,更没有求情,而是直接遁入了地底。
没有用多长时间,它又从地底钻了回来。
它褐色破烂的皮毛里到处都是泥土与草根,眉上出现了一道豁口,不停地流着血,看着很是狼狈。
陈长生捏散一颗药丸,敷在它的伤口上。
药丸是制作朱砂丹留下的边角料,没有什么太神奇的效用,但用来止血效果很好。
土狲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看了徐有容一眼,眼神很是阴冷,还带着一丝怨毒。
它可以遁地,但如何能够瞒得过像焉支山人这样的强者神识?
在十余里外的一片丘陵下方,它被一道恐怖威压波及,受了不轻的伤。
在它看来,这是徐有容逼的,自然有些记恨。
陈长生在给它治伤,没有看到它的神情变化。
徐有容看到了却毫不在意,说道:“如何?”
土狲低声叫了两声,用两只短且瘦弱的前臂,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徐有容神情认真地看着,在心里默默计算了片刻,望向陈长生说道:“也不行。”
陈长生起身望向夜色下的那座黑山,右手落在剑柄上。
“那就只有打了。”
八大山人是数百年前在雪老城下与王之策、秦重、雨宫对战过的远古魔族高手。
他与徐有容与对方正面对战,必输无疑。
巨大的黑影缓缓移动,难以想象的沉重威压向着陈长生与徐有容碾压而至。
夜色下的草原,变得无比恐怖。
“好消息是,我们只需要打一个。”
徐有容说道。
不动如山。
八大山人境界确实深不可测,宛若魔神。当他们不动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无懈可击。但当他们动起来的时候,便再无法保持完美的状态,还是会出现一些漏洞。
就像是星空下真正的山峰,与大地相连时不可撼动,动起来则根基不稳。
今夜这场杀局,镜泊山人与伊春山人在南方草原上断掉陈长生与徐有容的后路,所以他们不能动。
焉支山人以及数百狼骑,才是进攻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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