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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长!我回营了,你小心别掉茅坑里!”刘黑子学着那少年的性子在背后喊了声,便独自推着泔水车往南大营走去。
月杀盯了石大海的手一眼,但任务在身,他并未表露什么。
“行行行,那快走!”石大海一把勾住暮青的肩膀,俩人哥俩好的往茅房去了。
暮青在西北军营里待过半年,对军中汉子们的粗话门儿清,因此说起来毫无违和感。
“抖尿!”
“你小子也拉肚子?”
暮青也道:“我也去。”
泔水车是南大营的,粪水车是北大营的,可暮青和石大海却要一个往东大营去,一个留在西大营,因此四人将马车往前赶了赶,石大海便嘶了一声,抱着肚子道:“娘的,今夜吃坏啥东西了?老子先去趟茅房。”
暮青和月杀推着车就进了军营,石大海和刘黑子跟在后头,刘黑子的腿脚有些跛,过营门时却咬牙忍着,走得笔直。
“你小子也不嫌臭!”那守卫转过脸去,活像暮青的手擦在了他身上,挥手赶苍蝇似的道,“快走快走。”
果然,守卫的目光落在她放在腰间的手上,顿时面露古怪神色。暮青面色不变,在那守卫看向她时,机警的将手在腰间擦了擦,那样子就像是推粪车时手上沾了粪水,随手往身上擦一样。
可暮青已经将手放到了腰间,她心中生怒,却也心知不妙。守门的今夜不看腰牌,想必以前也是如此,那她解腰牌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不懂规矩一样,恐怕要惹人怀疑。
这是连腰牌都不看的意思。
哪知道腰牌还没解,一个守卫就捏着鼻子催促:“快走快走,熏死了!”
西大营的侧门开着,门两旁有守卫,两侧的木墙砌着洞,重弩架在其中对着营外,望楼上亦有人瞭望站岗。暮青四人推着车走到营门前时,正见着一队巡逻哨走过,四人都戴着面罩,营火和月光照在身上,眉眼不易辨认,暮青和月杀推着粪车在前,到了门口便要解腰牌。
营里灯火煌煌,延绵如星子,自半山腰上远眺而去,若星河落人间。
暮青和月杀推着粪车,刘黑子和石大海推着泔水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了林子,顺着崎岖的山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望见了军营。
暮青看了三人一眼,以眼神示意——走!
随后,四人各自查看了军容,衣衫都还算合身,只是月杀的身量高,袖口裤腿有些短,幸好有袖甲和春靴在,倒也不显得破绽太明显。
待月杀也换好了军袍,刘黑子和石大海已经解了那四个兵的裤带,将人都给绑到离地有些距离的粗枝上。大泽山虽离盛京城只有三十里,但林中有狼,为防他们走后,人被狼给叼去,他们便将人绑上了树。
暮青换衣的间隙瞥了眼月杀的背影,这人迂腐至极,她裹了束胸带,又穿着中衫和神甲,且林中的阴蔽处,刘黑子两人能看见什么?但月杀就是要挡着她,直到她换好了军袍,且军容齐整后,他才换衣。
两人只敢看不敢问,执行夜间任务的规矩时要当哑巴,都督和队长都这么说。
两人忙低下头去,心中更觉古怪——都督也没啥啊,不就是穿了身神甲?他们都知道,队长为啥还要挡着?
月杀见了,眼神霎时化作一把剔骨刀!
石大海也觉得古怪,探着头就往月杀身后看了一眼。
刘黑子正往身上套军袍,见月杀负手不动,在林子里立得笔直,不由奇怪地看向他。
月杀一惊,眼神杀人,刚瞪向暮青便见她已麻利地宽了外袍,那杀人的目光一睃便慌忙转开,急急往暮青身前一挡!
这两个兵是北大营的,暮青和月杀拿了腰牌,刘黑子和石大海扒了四个兵的军袍,四人便在林中速速换衣。这两个北大营的兵身形都较为削瘦,月杀挑了个高的,暮青挑了个矮的,一接军袍,就地宽衣解带!
刘黑子和石大海将两人往泔水车上一放,赶着马车便到了对面的林子里。
两人齐惊,还没回头,颈侧便一痛,双双仰面而倒。
过了会儿,一辆粪车从林子深处赶了出来,看见有辆空车停在空地上,人却不见了,不由纳了闷。泔水车挡了路,两个兵只得停下来到前头察看,刚走到车旁,两人的脚步便齐齐一僵——车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暮青接过来一看,南大营的。她将腰牌递给刘黑子和石大海,刚刚那两人与他俩身形相像,且刘黑子就是要去南大营的。她命令不动那辆空泔水车,四人只潜入林中隐蔽。
刘黑子就地将人放倒,抬眼时看见暮青的眼神,点头便利落地将人扛起,和石大海一起将少年和他的伍长送进了山路对面的林子里,回来时手中提着两个腰牌。
话音刚落,林中忽闻簌簌草动之声,他以为是伍长跟进了林子,压根就没当回事儿,身后却忽然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少年一惊,刚要反抗,颈侧挨了一记手刀,翻着白眼就晕死了过去。
“装乌龟王八!”少年高声一喊!
“干啥到水里潜着?”
“啥?咱们还得忍一个来月?”少年回过身来,气得直点头,“那湖冰刨开后,咱们全军都到水里潜着得了!”
那伍长一听又乐了,“你以为把冰刨开了都督就能回来?眼下湖水还冷着呢,咱们可是水师!水不暖练啥兵?我听陌长他们说了,都督要回来少说还得一个来月。”
“行!”少年转身就往林子里走,“那明天咱就去刨大泽湖的冰!”
“听说湖水冰融了就回来。”
“那都督啥时候回来?”
“都督回来了,兴许他们就收敛了。”
“我呸!他们要不要脸?那野马王本来就是跟着咱们从关外回来的,只是性子烈,咱们只得放它在军营四周溜达,骁骑营的人眼馋咱们的马,抢也就算了,抢不着还要骂营,欺人太甚!”
“得了,你以为他们不憋火?他们是骁骑营的,爱马如命,那匹野马王偏偏跑到了咱们大营里,咱们关着营门,他们不敢硬闯,除了骂骂营图个痛快,还能干啥?”
少年闻言,愤愤站起身来,“忍到啥时候?那群龙武卫欺人太甚,天天骂营儿,一天一个花样儿,都骂到咱们都督头上了!他们说咱都督是仵作出身,只会验死人,不会练活人,除非咱们都变成死人。伍长,那群兔崽子都咒咱们去死了,还忍?”
壮汉一听,叹了口气,“行了,军侯都尉他们都命咱忍着,咱就忍着吧。”
少年险些一头栽倒,捂着屁股回头恶狠狠道:“就是兔崽子!朝廷里的狗官、龙武卫骁骑营的兵痞,都他娘的是兔崽子!”
那壮汉被这话逗乐了,一脚尖子踢在少年屁股上,笑骂:“啥一窝一窝的,兔崽子才一窝一窝的!”
“嘿!武将干的都是练兵的活儿,咱们都督倒好,干上衙门里的活儿了。盛京城那是啥地儿?皇城!城里的大官儿一窝一窝的,查个案子还得用咱们都督,欺负人吧?”
那壮汉道:“听说还在盛京城里查案呢,大案!”
少年一听就乐了,“可别提大军了,都督到底啥时候回营啊?”
“你小子懂啥?这才刚开春儿,山里还生着不少枯草,烧起来把山给点了,殃及大军营帐哪个担待得起?”另一人三十来岁,身量壮实。
“太臭了!那泔水坑都快满了,还不让烧埋!”一个少年大口吸着山风,蹲在地上发牢骚。
两辆马车进了林子,才一刻的时辰就出来了,马车拉着空泔水桶停在林子里,两个兵跑出来摘了面罩在山路上喘气儿。
虽然已是后半夜,但五万大军一日的泔水和粪水不少,山路上仍有新兵赶着马车在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