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妇人,不懂医术,方才瑾王与这少年商讨救人之法时,她还以为只是将刀取出,将外面缝补上,哪知是要缝里面?她听了御医的回禀后,本是不同意他们如此在修儿身上动刀的,但太皇太后说的有道理,刀若不拔人必死无疑,为救修儿只好一试了!但让她在上西间里等,她是绝办不到,至少也要让她坐在这里!
“都督,我六哥的性命要紧,姑母和我娘不会进里屋的,你可将里屋的帘子放下,我们在外头等着就好!”元钰急道,这英睿都督的性子她算是见识了,她连姑母的懿旨都敢不遵,见姑母和娘来了屋里,怕是又有的吵!
这要何时才能给六哥取刀?
暮青没打算吵,她看见元敏和华郡主的神情便知她们心意已决,吵也是浪费时间而已。
“越慈!”暮青将月杀唤了进来,道,“放下帘子,守着里屋门口,不得令人入内!病患若受了惊扰吵闹,出了人命,唯你是问!”
这话前半句是说给月杀听的,后半句则是说给元家人听的,说罢暮青便与巫瑾进了屋,不再管外屋的人。
里屋桌上,暮青要的东西都已备好,外袍、口罩和手套都是刚煮过的,还是湿的,暮青和巫瑾却顾不得这些,穿戴妥当后便来到了暖榻旁。
元修依旧脸色苍白,与暮青来时并无不同,但他身负重伤等了这么久,还是老样子已经是难得了。
暮青命老御医将元修上身的衣袍宽去,回头问道:“准备好了?”
巫瑾一笑,“都督只管动手,不必分心顾着在下。”
暮青点了点头,便真的不再分心他顾了,她看了眼榻上躺着的元修,略微调整呼吸,开口道:“开始!”
元敏、华氏和元钰在外屋,一听此言心头提了起来,三人紧紧盯着里屋,帘子放着,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暮青话音冷沉,句句命令清晰果断!
“麻沸散!”
“这刀拿去,先放火上烧!”
“镊子!棉花!烧酒!”
“烧好的刀拿来!”
“扩开皮肤肌肉,小心神经!”
“扩开胸骨,放心扩,不会断!”
“坚持!要拔刀了……”
听见要拔刀时,外屋的人只觉得心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华郡主早已站起身来,好几回想要冲进里屋去,但怕误了爱子性命,又生生忍了下来。她不知时辰,只觉得这刀拔得艰难漫长。先前听着暮青的声音都已觉得难熬,此时里屋没了声音,暖阁里静得噬人。
元敏坐得稳,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修剪的尖利的指甲刺破了血肉却觉不出痛,她只望着里屋的帘子,如一尊美人像。
元钰手里的帕子拧成了结,腿脚却似灌了铅,半步也动弹不得。
三人都望着里屋,只觉得过了一夜那么长,里面忽然传来叮地一声!
那声音清脆,元敏忽的站起身来,见里屋的帘子忽然掀开,御医双手捧着血淋淋的匕首出来,喜道:“拔拔、拔出来了!”
元钰啊了一声,华郡主喜极而泣,着急忙慌道:“那、那我儿没事了?我、我去瞧瞧!去瞧瞧……”
她嘴里念叨着,便往里屋去,月杀忽然在她面前一挡,冷峻的眸底杀意凛然,华郡主惊着退了步,尚未出声喝斥,便听月杀道:“刀取了,心还没补!”
华郡主这才想起补心的事来,她见刀拔出来了,一时高兴,竟忘了还要补心。刚刚松开的心又揪紧了,她望向里屋时,暮青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左肺无伤,左心室半寸长的伤口,心包腔里有积液……”
暮青说完这话后又没了声音,仿佛漫长的等待,华郡主越发难熬,只要一想起爱子心口的血肉正被人扒开,心正被人攥在手里,她就觉得钻心的苦楚难熬,眼看着要熬不住,拼死都要冲进里屋去,里面又传来了暮青的声音。
“针!白獭丝!”这话说罢,又没了声音。
噬心的折磨,一轮又一轮,元敏袖下滴出血来,血艳如梅,她却屏息着,闻不见这血腥气。
“好,松开胸骨,慢些放……”暮青的声音又传来时,对等待的人来说,虽冷沉却犹如天籁,“皮肉也可以放开了……好了!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一听此言,华郡主忽的望向那老御医,眼底迸出喜意,问:“这、这可是说……好了?”
老御医一直在屋里看护元修,没去耳房里观摩剖尸,因此不知暮青进行到何处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答。
华郡主却等不得了,道:“你进去看看,出来回禀!”
老御医应是,但一转身,却见月杀阎王爷似的守在门口,道:“人可以出来,但不能进去。”
“你!”华郡主顿怒,刚要斥责,帘子刷的被掀开了。
暮青走了出来,手上戴着的手套上还沾着血,沉声道:“好了,还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