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看着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只弩箭钉在原地,箭尾轻颤。
但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
下一秒,一道快若闪电的剑光,从空气里须臾而至!
与另一柄暗色的剑刃在空中相遇。
“铛!”
一道刺耳的交击声响起。
泰尔斯只觉得耳膜一阵,自己旋即被约德尔向后一推,连续倒退了十几步!
面具护卫的身影在空中闪烁多次,竭力避开比第一剑更快更狠的两记后招,一个后空翻,堪堪落到泰尔斯的身前。
多多少少有些狼狈。
泰尔斯看清了突兀的袭击者,心中一紧。
糟糕。
只见北地的中年剑手,克雷冷冷地站在他们身前,愤恨地盯住约德尔,手上的“黯光”长剑兀自颤动不休。
他不是唯一的人。
踏!踏!踏!
复数的脚步声从通道一头响起,随着火光极速靠近。
身为灾祸之剑的约什齐齐出现在通道口,身后跟着十余位凶悍的雇佣兵。
“我的天!”
约什放下手里的弩弓,愣愣地看着场中的情形。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首领和失去意识的塞米尔,跟同伴们一起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瑞奇……”
“不……”
从震惊到不忿,从愤怒到憎恨,灾祸之剑们看向仅剩的约德尔和泰尔斯。
泰尔斯咬紧牙关,握住拳头。
他们也来得……太快了吧!
就在刚才,约德尔击倒两人,几乎是全程无声无息……
而通过这个通道都要好久。
他们怎么就这么快……
“围攻阵型!”
看清了场中情况的克雷暴喝一声,满面怒色。
灾祸之剑们齐齐呈半圆形散开,目露凶光却小心翼翼地围住王子与护卫。
面对无数仇恨不已而杀意盎然的目光,泰尔斯下意识地举起瑞奇的剑。
约德尔膝盖微弯,无上之剑在他的掌中换成反手。
“瑞奇是对的。”
克雷恨恨地看着地上的首领尸体,又看看泰尔斯手里那柄特别的长剑:“他是对的。”
他最终举起黯光,愤怒地指向面具护卫约德尔:
“果然,就是你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来回生事!”
泰尔斯心中一动:
“他知道?”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灾祸之剑首领:“瑞奇知道?”
克雷恨恨地呸了一声,极度不甘心。
“他当然知道。”
北地的中年剑手冷冷道:
“刚刚,在我们与诡影之盾对峙的时候,就是你暗中率先袭击,挑起战斗的吧?你想看我们两败俱伤,从中得利。”
约德尔默然不语。
克雷咬牙道:“瑞奇从那时起就在怀疑了——战斗开始得太快太突然,太措手不及,不像钎子威逼利诱的作风。”
泰尔斯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
那就是说……
“所以瑞奇他故意撤下人手,带着我到这儿来,”王子怔怔地看着瑞奇的尸体,看着这个空旷的大厅:
“就是为了,为了……”
“为了引出这只暗地里搞破坏的老鼠。”约什冷冷地扔开弩弓,从背后抽出两把形制奇特的手斧:
“一位潜伏暗中,甚至有能力隐匿身形的刺客高人。”
所有灾祸之剑的目光都狠狠地盯向约德尔。
“瑞奇唯一没想到的,是这只藏头露尾的老鼠,居然有着杀死他的实力,”克雷看着瑞奇倒毙地上的尸体,恨意满满:“连伏击信号都来不及发出。”
泰尔斯脸色难看地望着约德尔。
但只能看见那个暗紫色的面具。
“你知道吗,戴面具的。”
克雷长剑微颤,泰尔斯能看见终结之力在他的体内集结,与他的怒火一同勃发:“我向你承诺——你会为这付出代价的。”
灾祸之剑们齐齐拉开阵势,大厅里弥漫阵阵杀机。
泰尔斯顿时大感头疼。
约德尔缓缓地抬头。
面具底下传出他幽幽的声音:“我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
下一刻,约德尔手上的火把倏然熄灭,落到地上!
面具护卫的整个人则如晨露无踪,瞬间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无比诡异。
“他又隐身了!”
灾祸之剑的人显然经验丰富,他们没有被眼前的景象迷惑,只见克雷怒吼道:
“别用眼,用终结之力感受那股杀意!”
那个瞬间,地狱感官里的泰尔斯汗毛一竖——他感觉到眼前的十几个灾祸之剑齐齐举剑,严阵以待。
终结之力从他们的体内漫出,各有不同,或聚集某处,或奔腾不休,或燃起节奏,或生生不息——却是一样地汹涌、暴戾、疯狂,连泰尔斯远远看上一眼,都觉得莫名刺痛。
与常人大不一样。
“先拿下那个小的!”
“无论那是什么戏法,如果他要动手攻击,就必须先显现身形,乃至露出杀意!”克雷冷静地下令,让雇佣兵们围死出口,注意每一个角落。
“他显形的一刻,”克雷注意着四周,冷冷地道:
“就是死期。”
泰尔斯眼皮一跳,顿感不妙。
“十八个,”泰尔斯缓步后退,数着眼前的敌人,动了动嘴唇,对着无人的虚空轻声道:
“还有几个不下于瑞奇的高手。”
“你行吗?”
空气里悄然传来一个特有的嘶哑嗓音,一如六年前:“他们有人数,有阵型,有准备,还知道我的存在,正面突破的话……”
听出对方的意思后,泰尔斯内心一重。
“我不是王国之怒。”约德尔的声音黯然道。
眼前,灾祸之剑的人们警惕四周,步步紧逼。
“所以答案是不行。”
泰尔斯大感沮丧,愁眉不展,但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办法:“好吧,那我试着来……”
可约德尔的话却继续传来,打断了他:
“但有人可以。”
泰尔斯一怔。
啊?
有人可以?
下一秒,风声急啸!
“咚!”
一个举着火把的雇佣兵踉跄地后退,火把从他的手里脱出,随着一块袭来的石头一起撞到墙上。
仿佛一阵疾风刮过,把捏在灾祸之剑手里,场中仅存的三束火光吹得东倒西歪!
“在那里!”克雷怒喝出声,剑光若雷霆突袭!
泰尔斯只来得及看清约德尔的身形在空中闪现,兵刃交击。
“铛!”
面具护卫鬼魅的身形先逼退一人,然后于三人的夹攻中狼狈后退。
他在闪过无数进宫后,一个翻滚,后背却靠上大厅中的石柱,无路可退。
“围上去,杀了他!”克雷的杀声毫不留情。
但下一刻,约德尔的身形在石柱上再次消失。
“砰!”
一柄重锤狠狠砸在面具护卫消失的石柱上,激起石屑飞溅。
“操!”功亏一篑的约什痛骂了一句。
灾祸之剑们冷静地回头,摆好阵型,再次等待机会。
然而几秒后——
“喀拉……”
一道奇异的声音,从不远处幽幽传来!
灾祸之剑们齐齐一愣。
克雷皱眉回头:“搞什么——”
但随即,另一个灾祸之剑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大喝提醒:
“在那儿!”
雇佣兵们齐齐扭头,在大厅后的墙边,发现了约德尔的身影。
“杀!”
约什暴喝着带人冲上,四把兵刃齐出,逼得约德尔手忙脚乱。
但克雷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那个戴面具的暗色怪人把左手放在墙上,轻轻松开了一个吊环。
吊环?
在吊环的旁边,是一个铭刻着文字的铁牌。
克雷脸色一变!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在约德尔消失的那个石柱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徽记。
那个眼睛。
通向全知的眼睛。
而不知何时起,原本属于瑞奇的、那只长条状的晶绿色钥匙,已经稳稳地插在了那个徽记中央。
不。
这是克雷的第一个想法。
下一刻,粗糙金属摩擦和清脆的机括声就连绵响起!
“喀拉——喀拉——喀拉!”
惊得灾祸之剑们动作一乱,让约德尔再次逃出重围,潜入阴影,还顺手击飞了一支火把。
“喀拉——喀拉!”
嘈杂刺耳的机括声响了好几秒,折磨着众人的耳朵。
“咚。”
直到它随着一声闷响,突兀地消失。
仿佛断头台上的斧刃,经历了代表死亡与血腥的摩擦后,一声重响,落到低端。
克雷和约什惊愕地回过头,在最后一支火把的勉强照明下,看向大厅的后方。
消失了。
克雷呆呆地睁着眼睛,看着那个臭名昭著的黑牢牢房。
消失了。
不知何时,大厅后那个幽深的牢房里,隔绝并折磨着囚犯的神秘栏杆……
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地上的几十道圆孔,诉说着它们的去向。
只留下其后一片静谧的黑暗,衬托着幽幽的寂静。
“糟糕。”克雷下意识地脱口道,连约德尔的去向也无暇顾及。
看着那片本该由神秘栅栏死死隔开的不祥黑暗,灾祸之剑们下意识地后退聚拢。
他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的内心深处,涌起莫名的不安。
一秒后,一声漫长而悠远的吸气声,就从那片无人知晓的死寂黑暗里,缓缓传出:
“哈啊——”
声音略重,气息略急。
仿佛久未呼吸的人,得到第一口空气。
连昏暗的火光都微微闪烁起来。
那一刻,沉浸在奇异终结之力中的雇佣兵齐齐头皮一麻,汗毛倒竖!
他们的终结之力齐齐暴动起来,仿佛躁动不安的动物。
怎么——
“稳住!”克雷咬牙喝令道:“阵型!”
汹涌的终结之力下,雇佣兵们不得不竭力约束自己,按捺住不受控制的怒意与莫名来袭的恐慌。
然后齐齐望向那神秘的漆黑。
黑暗中再次响起呼气声。
相比之前,这一次的气息显得沉闷而稳重。
“呼……”
还颇有些枯燥。
黑暗中传来阵阵窸窣声。
汗珠从克雷的额头上流下,他死死握住剑柄,压制住体内疯狂运作的“贪婪之触”,警惕着前方的不明黑暗。
搞什么?
他知道,能让灾祸之剑的终结之力如此暴动的情况并不多。
而那究竟是……
就在此时。
“啊……”一道枯燥乏味,平平无奇的男性嗓音,自黑暗里幽幽传开:
“我真的该刮胡子了。”
口音纯正,语带忧伤。
疑惑与惊恐中,灾祸之剑们面面相觑,呼吸加速。
克雷的眼皮轻轻一跳。
听见这道嗓音的那一刻,他突然有种错觉:
前方的那片黑暗里,像是有某头可怕的凶兽,刚刚从冬眠的洞窟里醒来。
呼出它慵懒而不快的第一口气。
克雷把手上的剑握得更紧了,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所以。”
那个枯燥的男声再度响起,多了一些生机,还有些许笑意:
“你们……有剃须刀吗?”
噗!
一声闷响,场中仅存的一支火把熄灭了,火光消失在眼前。
整个大厅,包括一十八名灾祸之剑,彻底陷入死寂幽深的黑暗里。
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