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生没料到侯宗德会是这种态度,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本来想着侯宗德会生气,会说他阻碍了惠泉搞活经济的步伐,会说许多官模官样的话的。方德生想了一整夜的理由没有说出来,便失意地告辞了。回到办公室,发现郭丽娜正清扫那些烟蒂,便冷冷地站在那里。
郭丽娜一见方德生进来就说道:“方市长,吸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方德生挥了下手说道:“小郭,你出去。”
郭丽娜却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城东的事怎么样了?”
方德生有些不耐烦了:“小郭,不该问的不要问。”
郭丽娜却站在那里依旧不死心:“外面都在议论这件事。”
“你出去,我不想听。”方德生真的有些生气了。
郭丽娜感到很委屈,她低着头悄悄地去了。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她回头忧郁地望着方德生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她随即叹口气,把门轻轻地关了,然后去到办公室里,坐在沙发上。
面对重重困难,方德生精心策划,辞退女秘书,解决了许多不利因素,加强了人际关系,虽然打开了一些局面,但因此与侯宗德的较量明朗起来。
方德生把开发区的土地退田还耕,顿时变成惠泉最有争议的人物。绝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方德生为老百姓做了好事,但也有少数人认为他在搞个人崇拜。就在方德生为此事作难时,马老把电话打过来。因为市委的上报材料上说,他方德生私自把开发区的土地退田还耕,妨碍了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进展,给惠泉造成了巨大损失;并大搞个人崇拜,在群众中影响极坏。
“德生,你太令我们失望了。”
“您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侯宗德最头痛的就是城东开发区的问题,现在你这么做,实际上是等于帮了他们的忙。你在位置上锻炼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不成熟呢?”
放下电话,方德生呆在那里许久,他深深地叹口气,扭头发现秘书郭丽娜提着水壶站在旁边,用大眼睛眨他,不由恼羞成怒,瞪着眼吼道:“小郭,你是秘书还是饭店服务员,你的材料写好了吗?”
郭丽娜嘴角耷了耷,眼睛湿着走了出去。方德生没想到侯宗德竟然把这件事捅到省委,并且说得那么偏激,好像开发区的问题都是他造成的。方德生知道,现在如果自己不采取措施,必将会从惠泉败走。他摸起电话,想跟金方才商量商量,此事有什么好的办法,但又想到有人会说他堂堂一个副师长,一点不大不小的事,就请教于下级,这是让人瞧不起的,但又想,瞧得起瞧不起有什么关系,问题的关键是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好,这才是真本事。自己对还田退耕的情况是了解的,没有错,不找金方才也完全可以。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电话慢慢地放下。
方德生拿着包走出办公室,看到郭丽娜正坐在那里抹眼泪,便感到自己方才太激动,实在不够大气,她充其量不过是侯宗德设的一枚小棋子,既没心计也没有什么背景,自己对她发这么大的火,真是没有风度的表现。方德生走到她身边站住,想着跟她道歉,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太善良了会吃亏的,谁知道她郭丽娜眼里流的是水还是泪呀,现在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都让人不敢相信自己了!
回到家里,方德生坐在窗口发呆。他感到有必要写一份自圆其说的报告,为自己据理力争。因笔杆子是没问题的,他自然在措辞方面写得很地道。报告写完后,方德生重新改过一遍,想着此报告可能产生的作用,心里感到还是满意的。信的大体内容是这样的:开发区本是省长在惠泉市时规划的建设性计划,这对于促进惠泉的经济建设起到不小的作用,然而,市委领导由于担心干成此事只会在前任领导脸上贴金,没有自己的成绩,迟迟不付诸于行动,致使几千亩粮田荒芜,群众无以为业,群起闹事,多次与有关部门发生争斗,其中两次差点闹出人命,因此,许多人流言蜚语,传说此开发区乃齐省长为升官而搞的形式,并蓄谋去北京上访,讨个公道的说法。
本人感到由于市委某些领导的个人倾向,导致民愤,曲解了省长为惠泉人民谋福的原本意愿,情绪高昂,已组织两千多人前去上访,我怕此举影响到领导的形象,在此紧迫情况下,暂同意他们还耕,但不能损害建筑,等款项筹齐,随后收回开发区再行落实,也不为晚。然而,市里某些领导,却因此作为攻击我个人的理由。如果领导感到此举不妥,我可以从村民手里要回土地,所有问题,不言而喻……
方德生把此文撰写完后,去到城东区委找到童艺仁、区长,让他们以驻地领导的身份做了证明。一切办妥后,方德生把此文传到省委书记与齐省长那里,以及省委各有关部门。此文发出后,方德生心里异常沉重,虽说领导无法再指责自己,但从此与侯宗德的争斗却越来越明朗化了。方德生叹口气,心想事已至此,也只能审时度势,随机应变了。信发出不久,金方才去家里拜访方德生。方德生笑着说:“方才,在这种时候你往我这里跑,不怕引火烧身吗?”
金方才说道:“方市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方德生问了句:“此话怎讲?”
金方才说:“方市长,我的朋友听到您的情况后,特意给您写了一封信,你可以参考参考,当然,也未必能用得上。”说完,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方德生面前。方德生掏出信看看,不由大吃一惊,这封信里的内容与自己写给省委的报告几乎大同小异。他把信放到桌上,递给金方才一棵烟,笑着说:“方才,我们之间就不需隐藏什么了,在我这种处境下,你能够这么帮我,我想以后我们应该以兄弟相称。”
金方才忙说:“方市长,为官可不能称兄道弟。”
方德生说:“把这段情放到心里就行了。”
金方才说:“谢谢方市长。”
方德生把自己写的报告拿出来让金方才看,金方才看着看着就笑了,他说:“方市长,您比我那位朋友高明多了,您毕竟走到了前头呀。”两个人随即大笑起来。
那天,方德生炒了几个菜,他们边喝酒边说话,一直到了深夜。也就是从那天夜里开始,他们的关系拔高到了知心朋友的层次。方德生以金方才作为智囊,而金方才却以方德生为主。
而省委书记看到方德生的报告后,自然要去找省长。省长对方德生在开发区的事上小题大做,实际上就是对着他来的。
书记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书记把省长叫到办公室,阴着脸问他:“开发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当时规划好的开发区,在我临离开惠泉前,已经把初期工程干完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完成,是不是方德生的问题?他也太不像话了,竟然阻碍开发区的建设。”
“这关系不到小方,都是侯宗德工作不力,引出这么多的问题,看来我需要跟他谈谈了。”
“侯宗德为什么不落实这个计划?”
“可能因为项目是我规划的,他怕干完后没有自己的成绩出来,所以就出现了这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