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市为吏还不满一个月,却已令全郡上下为之侧目,如此看来,他去市井确实比留在自己身边侍弄笔砚强多了。
李永则回忆起一个多月前在桓家发生的一幕,当他“质问”刘景:“贿赂贼曹,可知王法?”被刘景顶了一句:“民人蒙冤,督邮有责。”彼时他一笑置之,只当是少年自负,并未在意,没想到却是他看走眼了,这哪是一个孺子,这分明是一头猛虎啊!
堂中诸人,最震惊的莫过于刘蟠,昨天两人还在谈论区雄,刘景将其比作第二个区星,而刘蟠则千叮万嘱,让他小心区雄,哪曾想今天刘景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刘蟠稍稍平复心情,情知这是千载难逢之机,出列道:“府君,区元伯当众鞭笞市吏,并持兵与官吏对抗,这是死罪!”
张羡不由感到大为头痛,说道:“仆初入长沙时,多赖区氏之力,才能迅速平定叛乱,稳固局势。区氏于仆有恩,区元伯亦为良才,仆实在不忍戮之。”
刘蟠正色道:“正因为区氏自恃有功,才日渐骄横跋扈,以致长沙百姓视之如虎狼。《书》曰:‘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古今仁德未有过于文王者,而文王尚且处罚有罪而不宽赦。府君若是继续放纵区氏,不施严法,恐怕长沙百姓会渐渐远离府君。”
堂内瞬间鸦雀无声,诸大吏纷纷震惊的看着刘蟠,他这番话已经不是普通的劝诫,说难听点,就差没指着张羡的鼻子威胁恐吓了。
整个长沙,也只有刘蟠,集冠族、宗室、名士、大吏于一身,才敢对张羡不假辞色。当然了,这也是张羡待下宽和,有容人之量,否则碰上个昏庸之主,管你有什么身份都难逃一死。
张羡一脸难堪,心中羞愤不已,其子张怿听得勃然大怒,当着儿子的面“骂”老子,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无礼的事情了,正准备起身痛斥,被张羡按了下来。
“元龙一番利言,真可谓穿心入肺啊。”张羡苦笑道。
刘蟠面无表情道:“刘仲达乃我龙丘刘氏当代冠冕,是兴吾族之人。区元伯性情狭小,他若不死,必生龌龊之念……”
事关一族兴衰,刘蟠有机会自然要置其于死地,以除后患。
张羡心知若不严惩区雄,刘蟠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杀死区雄?他从头到尾都没生出过这个想法。
毫不避讳的说,区氏在他眼中比龙丘刘氏重要多了。一旦遇到“外敌”入侵,龙丘刘氏未必会和他一条心,只有区氏才是他真正的臂助,他岂会自断臂膀。
既然两强相争,必有一伤,将他们分开,让他们永不相见就行了。
张羡决定将区雄“徙边”,区氏经营交州百年,若是将区雄徙往零陵、桂阳这两个靠近交州的地方,多半难以令刘氏满意。
那就徙至巴丘,令他守长江,遇赦不赦,终身不得返回长沙。这样一来当可安刘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