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队副队长见是书记,赶忙站起来,说:“唉,大庄河我姨夫让公社叫来正盘问着哩……”
“盘问啥哩?”田福堂好奇地问。
“就是扩大猪饲料地的事嘛!他当个生产队长,开春划猪饲料地给每一户扩大了几分,让人家告到了公社……我姨急得昨晚上就跑到我家里了。我今天来打问看究竟要紧不要紧。听人家说公社现在正盘问着哩,我等看有什么结果……”
“猪饲料地不是拿绳子往过丈量吗?怎能扩大了呢?”田福堂奇怪地问。
“嗨,也有不丈量的,随便约摸着划开就行了,咱们生产队划猪饲料地,你当时不在,因此不知情,还不是少安和我引着社员大约估摸了一下吗?这事只要没人告就没事。现在的人没良心,给了便宜不占,还跑到公社去告状!”
“噢……是这样!”
田福堂心里计较起来。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然后说他去买个东西,就和田福高打了个招呼,调转车子过了桥,向石圪节的街上走去……
文昊最近一直在忙着准备,他要再出去一趟,一是找一下郑娟,给她说一下和梁立雪的事情;二是他也要去一趟平京,要看一下老领导了。
已经和人家闺女在一起了,他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顾自己安然享受,让梁立雪独自去应对。
那样,他还是个人?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旱,文昊想起了七五年发生在双水村的一件大事——争水掘坝。
哭咽河干涸,东拉河也涓滴不剩,山上庄稼全部旱死,川道上的庄稼也没几天要完。
眼见双水村将要颗粒无收,全村人都要绝粮挨饿,被逼急了的田福堂挺而走险,召集大队领导班子开了个会。
大家一致同意进行最后抗争。田福堂坐镇大队部,其它人兵分三路。
那时孙少安正在山西。一路由孙玉亭率领,开拖拉机去石圪节决坝;二路由金俊武率领,去罐子村开口子;三路由金俊山带领全村剩余人员,在东拉河靠近米家镇方向加高村里水坝。
计划的好好的,执行环节出了变数。嘴强手软的孙玉亭没能够控制住局面,石圪节掘坝偏离了预定方向,金强金富兄弟俩发狠在中间开挖,直接造成溃坝。
一库好水顺流直下,冲垮了罐子村水坝,冲垮了双水村水坝,淹死了在河道里方便的兄弟俩三叔金俊斌。
如果不是上天不忍人间太过凄惨,随后来了一场透雨,田福堂恐怕要坐牢的。
文昊打算在重新出发之前,消除了这个隐患。
田福堂从公社出来的时候,他正好碰见。
“福堂叔,今天又不遇集,你跑到这里干什么哩?”
刚才他的原话,再次被文昊问了出来。
“啊……俄……有事,办点小事……”
田福堂刚做了小人,心里正在交战,猛一见着熟人,脸上有些挂不住,说话吞吞吐吐的。
他支吾两句就想离开。起了疑的文昊哪里会让他如愿,拉着他不让走,非要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相处近八年,文昊对这老倌的棋路了解甚深。做事惯于走马下绊子,几乎从来不出车直来直去。
“小事还用得着您老,孙玉亭直接就给你办了,劳您大驾的肯定不会是……哦……我明白了……”
联想到最近孙少安求婚的事,文昊又想起了猪饲料地的事。
黄原地区几乎家家喂猪,是为了完成国家任务。这个年月,上面把农村当成工厂管,种地当成计划任务的一部分,养猪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要出口创汇,上面要求每两家每年上缴一口生猪。但养猪会耗费大量粮食,没人愿意养。一来二去的,过了几年以后,黄原出台了一个土办法:给各家各户划分猪饲料地。
孙少安在这事上政治不成熟,犯了错误,让田福堂给抓住了辫子。他其实早知道——他们家就是受惠者之一,这时想来是要借此发难,给孙少安一点颜色。
领导爱用犯过错的人,估计、大概、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有小辫子的人容易管嘛。
“小娃子明白个啥,起开,俄还要进城哩……”
“你肯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福堂叔,你这事办的不美气,坏了约定。今天走不了了,光顾着算计人,忘了自己大祸临头了吧……”
“俄能有什么大祸,你少危言耸听,他孙少安知道了又咋……”
看着文昊似笑非笑的样子,田福堂心里一突。
上当了!
这个奸滑的小子,比孙少安还难缠。自从他来到双水,自己都没有赢过。
“别跑了,我这次不追究了,反而要救一下你,您老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