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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沈念禾投身的这一个沈家,本家发迹于河西路,算得上是七代名门,族中子弟或得荫庇得官,或走科举入仕,在朝堂上互为奥援,很有势力。后来新朝得立,他家靠着从龙之功,得幸未曾受到什么打压。
只是由微末而生难,由盛而衰易,到得沈父这一辈,因族内人才凋零,已是有些后继无力,不过靠着从前底子才未露颓势。
沈父本是沈家的一支,他家从来单传,前朝祖上曾经出过御史中丞、翰林学士,便是沈家的族学之所以做成,最开始也是全因此脉主力献田献产。
只是后人不成器,日益说不上话不算,甚至本该是他这一脉的荫庇也被其他人依势抢了去。
谁知生出一个沈轻云,惊才绝艳,文武双全。
其人甚是天才,不靠着族中助力,甚至连族学也没有去上,堪堪二十三岁,已是高中状元,又因他相貌生得极好,被天子点成探花郎,偏给其时宰相冯蕉看中,欲要将他揽做女婿。
沈轻云先还不肯,执满一腔锐气,只说凭借己才,自能得一把清凉伞,若是与高官做婿,反而要被旁人指点,与他并无半点好处。
直至后来他无意间偶遇冯蕉之女冯芸,却是一见钟情,最后腆着脸跑去给岳丈冯大相公自荐做婿,只恨不得把从前那话语全数吞回肚子里。
这一沈一冯成婚后夫妻恩爱,齐眉举案,端的是一对佳偶。
然则等到天子重病,召那冯相公去问话,问及皇嗣人选,其人肃容而道:“安有子孙在而予他人天下者?”,又曰“陛下能行君子之事,不知新皇会否传位与侄?陛下一脉将来何在?”
先皇再问皇弟性情人品,冯相公只说“薄情寡恩”四字。
不想这话被有心人偷听,特去传于那皇弟耳中,及至皇弟周弘殷即位,果然寻机将其去职发贬。
冯相公告病致仕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终,死于外任路上。
新皇如此手段,便是他不开口,下头也忍不住人人自危。沈家一族不欲被牵连,强要那沈轻云与妻子和离再娶,沈轻云本就是个自行自专的,哪里肯理会,直言自己绝无可能行此荒谬之事。
由此,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沈轻云被烦得不行,索性将自古而今,自己这一脉给族中所献田、银一一列出,又将所得也全数写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表明自沈轻云父辈起,便不曾再得族中任何好处,反倒从前所奉月累年积,数额十分可怕。
他不耐烦再听那些个族人胡搅蛮缠,写下一纸切结书,与沈姓本家一刀两断,自此再无干系。
沈轻云一笔文章天下皆知,那切结书一发,文字鞭辟入里,骂得酣畅淋漓,士林间少不得人人传阅,由此引发议论纷纷。
沈姓本家此举,虽是情理之中,可实在不能拿上台面来说。偏偏冯蕉为相多年,提携后辈无数,其人性情谦和,大公无私,泽被百姓,在民间饱有口碑。沈轻云得占大义上,在天下人面前把沈家的面皮刮得干干净净,两边自此结下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