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冷溪读了点书后,有了更为体面的工作,她是隘城工商局的科员,李子死在越南后,她再没结婚。冷山也要去当兵,遭到家人的极力反对,他母亲甚至用上吊来胁迫,对参军梦想的被迫放弃,耗光了他残存的顺从。冷狗出生的时候,冷山已然到了适婚年龄,但万分叛逆的他,怎愿意在一屋之下和哪个不幸的女人一起生活呢?倒是堂弟冷泰,冷岭先于冷峰,早早就生下三个孩子。出于对冷槐一脉的尊敬,他们取名字的时候主动找冷星河商量,冷星河死后,就跟冷峰商量,说太爷爷冷槐那一辈是用树木为名,爷爷用星字辈,到了冷峰这一代用山川河流,下一代按照规矩应该是动物了,龙不敢用,肯定留给大哥冷峰将来的儿子,自己就得一个冷虎,一个冷豹,冷岭那个就叫冷羊得了。冷峰说,这不必,你们先生你们用吧。刘新华倒心里焦急万分,夹紧了尾椎骨,暗骂冷峰——你怎么到了生孩子的节骨眼就是给不了一颗结儿子的种呢?等到你儿子生下来的时候,估计名字里就只有猪狗牛鸡了吧。
迟到总比不到好,冷狗终于姗姗来迟。当时冷峰在煤矿里等待消息,他似乎并不在意妻子生的儿子还是女儿,岳父刘蜀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说——生了。他喜上眉梢,从岳父的冷漠里推测是女儿,心说三丫头就叫冷春鹰吧,小名鹰子,多好。刘蜀说完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再不多说。猫头跑了进来,大声说冷峰你媳妇儿生了个儿子!冷峰有些错愕,那不能叫鹰子了,冷龙是不敢当的,就……就叫冷狗吧。不愿意做生育机器的刘新华在筋疲力竭之际,没忘记摸一把孩子的胯下,满头大汗地笑了。“是一条!”产房里传来了畅快的笑声,笑声惊动了幕阜镇的冷花,作为冷氏的正宗血脉,虽嫁予外姓,自己依然牵挂冷家香火,她从那被春雨润透而泥泞的道路上,迈着自己只放了一半的小脚,颤颤巍巍地奔跑到李家庄,终于在原来刘员外家的废墟边上,从田埂上滑倒在泥田里,但她大笑着爬起来,远远扯开嗓子问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抽烟斗的冷槐:“是个崽吗?”。
冷峰回家后,看见妻子已经起来在灶台边上忙活,惊讶地说:“怎么不休息休息?”,大女儿画眉跑了进来,“爸爸,弟弟在喝糖水呢。”
他被她拉着迈着少有的急促步伐,走到房间里看见一个和妻子长得颇像,又有些像个女娃的孩子被抱在冷花姑婆手里。二女儿冷雀端着一个大蓝边碗,用陶瓷调羹一勺一勺的舀糖水给他。近看这孩子长得不光像刘新华,也像刘蜀那半张脸,其实更像刘蜀。冷峰貌似有一丝丝不快,像是还在为不能叫鹰子这个名字生着奇怪的气,也像是孩子像妈妈不像自己吃醋,抛下一句让大家哄堂大笑的话——这崽子,就叫冷狗吧。从那以后,不管画眉和冷燕多么反对,数次找机会给弟弟改名字,大家伙儿却觉得冷狗更适合他。也可能因为冷狗这个万分平庸甚至有些下等的名字,大人们慢慢的不再把望子成龙这么重大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这也许是促成冷狗日后性格一个重要的因素。
当天晚上,两部颇为热门的电影在冷槐家门口宽阔的晒场上支起的临时放映设备上,《天仙配》和《平原游击队》在热闹非凡的气氛里轮流播放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