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跟教授说了。”王立新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教授说部队需要我们这些大学生,尤其是懂地质的,虽然我不知道地质知识和战争有多大联系。”
戴安云也参军了,他参军不是因为哪个女生,也不是因为王立新,甚至与自己中统特务之子的身份也没多大关系。他觉得那身军装是每个男人的浪漫,自己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但他没有丝毫的退缩。相反他是真的被这局势触动,他被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激怒。他从小流亡,奔波,所以深知和平得来不易。这种流亡,奔波似乎有一种惯性,让他对眼下的平静生活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似乎真正的幸福,还必须经历一场苦难的洗礼。
他和王立新都被安排在新兵营特训,每天高强度的集训让生活无比的充实,在自己的皮肤迅速由文弱的白嫩变成坚强的黝黑的同时,他见证了这场浩浩荡荡的动员从起初的标语宣传,变成热火朝天的全民备战。刚刚经历过人类史上巨大浩劫的世界,正酝酿着一触即发的下一次超级对抗。
1950年10月底戴安云随着部队紧急地转到了祖国寒冷的北面。他心知肚明,这是去向何方。而王立新,依然在做着风花雪月的白日梦,他心想:这只是一场强度高一点的操练。
可当他们在零下几十度的hLJ踏下火车时,那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一下子让穿着单衣薄裤的士兵们清醒了过来。
“哪的兵?”
“上海兵。”
“怎么穿这么少?”
“穿我的。”
“吃口热的粥,来。”
迎接他们的是后勤部队,相比这些刚刚下火车的年轻人,他们也同样惊讶。他们给每个士兵一碗热粥,有些老兵实在看不下去,把身上的棉衣扒下来,穿在他们身上。
“你们把衣服脱下来,给他们穿。”一个高大的连长粗着嗓子对他的人命令。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冷。”
“开什么玩笑,不冷,江苏娃子是吧?这里零下十度,进了朝鲜零下几十度,你是来干什么的?你是来和敌人打仗的,别敌人都没看见就被冻死了。穿上!你们政委在哪里?”
王立新接过一件棉大衣,刚套上又脱了下来。递给戴安云。戴安云身上被人披了一件,好奇地反问他:“怎么了?”
“这……这人有点狐臭味。”
“哎呀,我说你还是没有摆脱那点资产阶级的味道。我跟你换换。”
王立新趴过来闻了闻,没说什么,戴安云这就跟他换了一件。
“十四团三连的到了吗?”一个长相颇为秀气的士兵带着毛帽子,身上背着枪对这边大声喊着。
“到……到了!”戴安云回应了一声。
“连长跟我过来。”
“连长,连长生病了。”戴安云和王立新指着车厢里,连长许峰自从昨晚就开始发高烧。
“怎么这么弱不禁风的,政委呢?”
“到!”雷军敬了个礼,挺着身子走过来。他身上依然穿着单衣薄裤。“我是三连政委雷军。”
“雷军,我是第九军五营政委顾少庆,我是来接应你的。你现在指派一名代连长。”
雷军就是韩琴琴的学长,也是陕西人,脸上和韩琴琴一样飘着两朵红霞,因为在学校里是学生会的干部,加上入党早,进了部队就作了政委。他不知道王立新追求韩琴琴的事,王立新私底下说他就是个乡巴佬。”就他吧!王立新,出列!”
王立新受宠若惊,抬手回了个军礼,“我……”
“你什么?”顾少庆喝问道。
“我是……我是小上海。”
“上海怎么了?我也是上海人。上海人能担重任,你的政委指名你代连长,你就是连长。”部队里故意安排上海的部队接应上海这边过来的新兵,算是一种照应。
”是!遵命!“
”你命令每个人找到棉衣,然后喝两碗热粥,能喝三碗喝三碗。“队伍里有人笑,顾少庆脸一板,”笑什么笑,听我的,能多吃就多吃点。我们……”他抬了抬手,看了看腕表。“半个小时后出发。”然后就转身走开了。
“你,你看,他戴了个跟我一样的上海牌的手表诺。”王立新拍了拍戴安云的肩膀,“看来这里不搞身份排斥。”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还有闲情闹情绪。”
出发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弄到了棉衣,三连政委雷军却没有拿到。但是他精神非常好,领着众人列队,脸上依然挂着两朵红霞。顾少庆再没有离开连队,他领着众人到一所营房里领取木箱子里的装备。一些木箱子已经掀开了盖子,里面只有松松的干草,里面站着两个金发的男人穿着苏联的军装,沥沥噜噜地说着什么,对顾少庆笑了笑,头一摆。顾少庆则让列好队的人挨个的前去领取武器。木箱子里散发着新鲜黄油味,戴安云走过去,这个苏联人抛了一把三八大盖给自己,另一个人给了装在袋子里的四个榴弹。虽然身上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但有了武器,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