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亥挑着马灯,又从军营出发,迈着急促的脚步,往李征家赶去。不想李征家也是一样灯火通明,不少人正在他家门口来回踱步,董亥站定一看,都是些老熟人,银店的张大胖子,码头的熊老汉,船队长方大蒜。董亥揣摩他们都是跟自己一样,来跟李征求情的。董亥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没有近前,远远的围着李宅绕了一圈又一圈,看能不能在那些人群里找到董戈。但只看见他家每个房间都亮着灯,不时有些人拎着包裹出来,其中一个是自己认识的陈姐,董亥等她走出人群,在一棵枣树下侯着她。
“陈姐?”
“哎哟——,你吓了我一跳。”陈姐矮矮胖胖的身子抖了一抖。
“陈姐,你不帮着洗衣做饭,怎么还背着行囊出来了?”
“董老板,我家里有些事,要赶回去一趟。”
“陈姐,你家不是在秀水吗?这么深更半夜的,你走夜路去啊?”
“我……我先在亲戚家落落脚,明天天明再走。董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什么事,晚上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
“董老板真会开玩笑,你家在城东,这是城西,溜达过来可不轻易。”
董亥咳了两声,见陈姐要走的样子,索性开门见山,“陈姐,你是不是怕打仗?”
“董老三,我们也是熟人了,掏心窝子讲,你难道不怕吗?”
“怕,怕,这不来问问情况吗?”
“唉,别问了,很多人都去过了,李旅长就是不开口,你去估计也一样。”
“哦,你有没有见到我家老三?”
“董营长来过,又走了。”
“他和李征说了什么吗?”
“哦,不知道,我一个烧饭的老太太能知道什么。不过李征好像大声骂了两句混账,然后董营长就走了。”陈姐胳膊拢了拢包裹,“董老板,这天不早了,我还得去城南市场那边,要不我们……改天聊。”
“行行,我不留你,就问一句你知道董戈去了哪儿吗?”
“去北门了,他带着几个人去的。”
北门离李宅并不远,那里有个日本人的监狱,曾经关了不少人,隘城人都不乐意去北门。但那儿有一条路通磨盘山的靶场,靶场就在河边。河对岸就是这几天闹的厉害的四野大军。所以北门其实算是防守隘城的第二道防线。他走到这里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两只小腿打着哆嗦,浑身的汗被这冷风吹的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他绕过哨所,看见很多带着头盔的年轻士兵搬着沙袋上上下下,他心里一惊——这是要打!他急忙拉了一个士兵问道:”你们董营长呢?“
这名士兵仰着脖子喊,“班长,找营长的。”
“董大叔,你怎么来了?”这个班长曾经往自己店里跑动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董戈呢?”
“他刚刚还在,这会儿好像去你们那茶叶铺了。”
董戈一跺脚,心说今天晚上时撞鬼了,又扑了个空。他对这个班长摆摆手,只好迈腿又去那茶叶铺。
这个茶叶铺的位置虽然不算很好,但却是董亥的发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