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在怀里摩挲着,“好,跟着我!难不成他们还敢跑到衙门里要人?”
阿苗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一边哭一边委屈道:“原先我没遇着姑娘时也就罢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傻不愣登长到十来岁定了亲,一辈子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了!可如今,我不想了!”
她跟着姑娘学识字,长见识,好像冒冒失失撞进一团自由的空气中,身心为之一振,整个人都活泛了。
原来并不是天下女子都一般活法儿,这可真稀奇。
后来又见了白姑娘,明艳热烈的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便越发对外头的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
她知道自己或许成不了这两位姑娘这般的人物,可,可人只能活一辈子,做什么不能任性一回呢?
她想念书,想学本事,甚至想去那只存在于普通百姓想象中的京城瞧一瞧……
晏骄看着小姑娘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认认真真的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廖先生教学生,我也教一个。”
谁知阿苗一听,直接坐直了,声音发颤双眼发亮的问:“姑娘,您愿意教我?”
晏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认真想了想,说:“我琢磨着,你若想长长久久留下,只做个丫头打杂是不成的,可若是拜师,就不同了。”
这是个天地君亲师的年月,一旦正经拜师,结下的关系可比卖/身都来得牢靠。婚姻大事、生杀大权,师父拥有与父母等同,甚至某种意义上凌驾于父母的优先权。
而晏骄又是衙门的人,纵使阿苗的爹娘吃了熊心豹子胆,对小丫头来日着落也不敢多嘴了。
“我拜师我拜师!”阿苗点头如啄米,恨不得现在就跪下磕头。
“你先别急,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你好生想想。”晏骄一把拉住她,正色道,“如今我能教你的有两样,一个是厨艺,一个是验尸,这两样你不管学了什么,日后好歹都能混碗饭吃。可素日里我忙活你也瞧见了,什么好学,什么难学,你自己想清楚了,我不逼你。”
民以食为天,只要有人,哪儿有不吃饭的?但凡能学一手好厨艺,走到哪儿都饿不死不说,便是日后姑娘家找婆家,也算个优势。
但仵作就不同了,像庞牧这样直接聘用女仵作的到底少之又少,而且终究遭人忌讳,一旦阿苗入了这个门,来日前途如何,晏骄还真不敢保证。
在现实的面包面前,理想往往不堪一击。
晏骄觉得自己说的够明白的了,也不再多言,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答案。
屋子里静的吓人,几乎能听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呼吸的声音。
刚做出人生初次重大抉择的阿苗想了半日,噗通在她跟前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顶着微微泛红的脑门认真道:“师父在上,日后我就跟着您学验尸了!”
晏骄喝水的动作僵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决定了?”
“是!”阿苗脆生生道,还带着稚气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犹豫,“我跟着姑娘,并不为了一口吃的,而是想正正经经当个人,当个有用的人!”
晏骄跟她默默地对视许久,终于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拉她起来,“好孩子。”
她这一身所学,终究不至于湮没。
晏骄不是磨叽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当日就招呼衙门众人做见证摆了收徒拜师的酒席。
众人得知原委,既感慨阿苗身世可怜,又庆幸她遇见晏骄,从此改写一生,便都多多少少送了点儿礼物。
岳夫人拍手称赞道:“我原先就看阿苗这小丫头踏实勤勉,为人又机灵,不曾想还有这样的缘分。”
说完,又招手叫阿苗过来,“你师父是个难得的,日后你需得好生跟着学,不光学本事,更要学那为人处世的道理,莫要辜负她一番良苦用心。”
阿苗脆生生应了,高兴地直笑,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晏骄怜惜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又问被委托去阿苗家里同知的林平情况如何。
“姑娘愿意收徒,他们还能有什么话说!”林平家中宽裕,众兄弟对小妹也十分疼爱,很不能理解这种巴不得卖闺女换银子的营生,当即不屑道,“又巴巴儿的说想来给姑娘请安,我没叫他们来。”
阿苗气鼓鼓捏着小拳头,“才不用他们来!”
晏骄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乖,日后师父疼你。”
拜师酒散了之后,晏骄就给阿苗布置了功课:每日晨起读书练字一个时辰,下午学习她自编的教材,偶尔遇见合适的案例,也会允许她过去旁观上课……
郭仵作听后,隐约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他当学徒的时候,师父可没这么上心。
直到小暑那日,庞牧的调令总算下来了:升任峻宁府知府。
接了旨之后,齐远总算露了点笑模样,久违调侃道:“圣人到底舍不得大人,这是越走越往回了。”
旁边白宁便又熟练地给晏骄解释:“峻宁府位于都昌府西北,中间隔着另外一府,若从那儿快马加鞭去京城,也不过十日上下功夫罢了。”
晏骄略略吃惊,“那可真是近了。”
倒是图磬正经些,仰着脸想了半日,神色古怪道:“若我没记错,峻宁府百姓颇有尚武风气。”
尚武?
又听图磬继续补充道:“听说那儿的不少父母官,都被打过……”
众人沉默片刻,然后齐齐转头,将庞牧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嗯,倒是个好安排!
庞牧突然龇牙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将拳头捏的啪啪响,阴测测道:“说来,本官也有许久没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