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浑浊云墙,近乎疯狂地发出长啸:
“睁开你们的眼睛,太虚!伸出你们的触手,元力!看着我,看着我们!没有部落比我们更虔诚,没有部落比我们更有力!阿史那家族的一半男人被我们挂在胸前,北部契丹的懦夫被我们成百上千地晒成肉干!我们乘着巨犀渡过行尸之海,我们挥动巨斧砸碎腐烂疫疡!数数看我们献给你的灵魂,尝尝看我们劈碎的弱者血肉,我们毫无保留地付出献祭,并以此向你们要求相应回报!我们——”
一支无形的手掌猛地压向朱邪赤心头顶,令这位可汗就像泥醉一样猛打趔趄,单膝跪地险些当场翻倒。毫无预兆地,熔岩长湖的正中心泛起大股气泡,一团明亮的岩浆在嘹亮的嗥叫声中直直窜起,转眼之间便超过了周遭全部山梁。你在炫耀?岩浆散发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热量,在空中幻化为比正品还要耀眼的第二颗太阳,无数明暗在液体外表流窜,眯眼细看,竟是一张又一张充满痛苦、五官退化难以名状的畸形人面。/你在炫耀自己的虔诚?还是在炫耀你所拥有的武力?/巨力搓弄着朱邪赤心的巨躯,把铆接的铁片一块又一块掀开,游戏一般地迅速重铸、熔接,/你真的以为,这些是在虚荒面前足以炫耀的东西/?
“虔诚无需炫耀。武力——永远欢迎!”朱邪赤心在巨大的重压之下紧绷肌肉,严密契合的牙齿咔咔作响。他强行地维持住单膝跪姿,甚至还奇迹般地抬起半张面孔,对准幻化不定的熔岩球团,大口地喷出带脓血唾:
“你们不会找到更好的代言人。你们不会拥有更好的机会。给我你们的赐福,给我你们的分支,把我的部落,按你们最有效的方式,在此重铸——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千根炎柱腾起于熔岩之湖。一千条裂缝崩裂于凝固之峰。奔涌的太虚卷起恐怖旋风,将朱邪赤心的身躯深深钉进地面,把沙陀部的勇士玩具似地压进荒原。/重铸?你是在向我们要求重铸?/无情的嘲笑在可汗脑中响起,/你想要滴淌毒液的触手?你想要硬如钢铁的刀臂?你想要浮海渡江的腮须?我们都能给予,我们都能给予,我们还能给你黑夜中依旧闪亮的独眼,沼泽中仍能行进的腹足……但是,我们为什么要给予?/
“因为,我们的,祭祀,”朱邪赤心极其困难地转动颈椎,拼尽全力方才露出半片嘴唇。硫磺与碎石一齐灌进口腔,有不少甚至进了气管,在他那刚硬的心中,时隔良久再次激发出一丝微弱的恐惧:
“我,我们,沙陀,沙陀部,尽心侍奉太虚,以后也会始终奉——”
更强的力道袭来,毫不留情地卷上可汗双臂,就像儿童玩耍树枝一样,把那两条胳膊轻而易举地齐齐扳断。电击般的剧痛就像利剑直捅一样贯入朱邪赤心大脑,冷汗以涨潮也得望尘莫及的速度迅速沾湿贴身毛皮,沙陀部可汗付出了下唇直接咬烂的代价,这才把那声尖叫硬生生憋回胸口。“我们愿意,永远,愿意”他一面含糊不清地呢喃,一面与发黑扭曲,到处闪烁金星的视野顽强斗争,“我们,打破长城。为你们,为虚荒,杀戮一切!即便,即便——我要求,我要求——
双腿正如双臂一样咔嚓折断,旋即又像耕耘之人的油炸点心一样被拧成软绳。朱邪赤心的心防终于崩溃,他在休克的边缘发出凄厉惨叫,肮脏的液体涌出脸上空洞,无比腥臭地纠结成团、模糊声音:
“乞求……最谦卑的乞求……乞求你们将我们重铸,乞求把那些极北冰河,血钢工坊打造利器,给予,给予——”
可汗的请求戛然而止。可汗的心跳就此停息。然而,可汗的意志,在这一刻终于通过了考验。/愚蠢的工具,/熔岩球团轻蔑地抛下这个评语,让这个声音在朱邪赤心脑中回荡,让跪地附体的一万五千名沙陀部众齐齐战粟发抖,/居然会主动要求额外工具的,愚蠢工具。明白你们的地位,明白你们的真正用途!/
岩石浮于空中,在愈演愈烈的共振中轰然粉碎。熔流冲入人群,将那些动弹不得的肉身一根根点为火炬。凡人残存的最后外皮,就在这闪亮熔岩的冲刷下慢慢褪去,一万五千又一名充满饥渴的太虚分支,在这流淌着血与火的塞北荒芜之地,冉冉升起……
注:"/ /"之间的内容乃是角色心理活动。因为无法改为斜体字,只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