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他要强一万倍。
于谦还是推辞了,他真的觉得皇帝的恩宠太过,然而景帝牵着他的手,大廉不谦。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则为善者日进,为恶者日止。如今四方多事,愿先生以国事为重,勿负朕望。
于谦唯有谢恩。
当然,景帝也交代了陈循等人,于谦虽是首辅,但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兵部和禁军上面,其他一般的政务,你们多担待些。
陈循很高兴的应了。本来首辅做得好好的,突然退居次辅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但于谦功劳太大、名望太高、品行太高洁,又太得皇帝的信赖,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也只能认了;如今这样,倒是皆大欢喜。
汪舜华知道于谦做了首辅,大喜过望;不过景帝回来的时候,跟她说到一件事:永安公主的婚事。
汪舜华愣了一下:“永安公主今年才两岁啊。”
景帝点头:“朕也就是说说,当父亲的,总是想把天下最好的给她。”
按照规定,公主下嫁以后,驸马一家也会得到推恩。明朝的驸马待遇很高,平时出席重大场合,仅次于公侯,在伯爵前面;每年和公主领着两千石的俸禄,和郡王齐平;父亲可以被授予兵马指挥使的虚职并享受俸禄,儿孙可以世代领着正三品锦衣卫指挥的俸禄。
但有得有失,要想做明朝的驸马,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首先是相貌端庄,举止风雅,家室清白,富有教养;其次,一旦中选,举族三代不能应举做官,这样一来,民间的世家大族、书香门第都视与皇家结亲为畏途;第三,夫妻分居,要想见面,需要公主宣召,还要向看管公主的老嬷嬷行贿,次数还不能太多;第四,不许纳妾,当然这是在公主生前。明朝有好几个驸马因为私下纳妾,被言官告到御前,然后被皇帝打发去国子监读书。
当然,这些不在景帝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也想象不出公主要见老公还要行贿的事,只是觉得自己最心爱的长女嫁给平民子弟,有点不甘心——他在十王府的时候,和几位驸马都有接触,和现在每天接触的大臣相比,肯定是不如的;其次,公主的可以世袭锦衣卫指挥,当然只是长子,但这个世袭,也只是挂职领薪水而已,否则锦衣卫岂不是乱了套。
因此,景帝很不满意,他希望能给女儿更优厚的待遇。
但是规矩摆在那里,怎么办?给女儿挑个好驸马!
太祖皇帝的女儿很多嫁给了开国元勋之后,不过基本没有好结果,这个跳过;太宗皇帝的五个女儿,全部嫁给了靖难勋贵;只是宣宗以后,才大规模在平民中选择。
现在景帝打算在勋贵子弟中为女儿选择如意郎君,一来拉拢重臣为自己效命;二来给女儿以及后代一个更好的前途。
经过太祖大杀功臣和靖难战队、以及土木堡重创,加上无子的、夺爵的,现在勋贵剩的真不多:有资格袭爵而且年龄合适的更少。
景帝肯定最想和于谦家结婚,但是没办法,于谦还没孙子;当然他不知道,历史上于谦的独子于冕有六个女儿,但就是无子;杨洪的儿子杨俊这回表现不俗,但有资格接位的长孙已经十几岁了;罗亨信的长孙年龄也不合适;郭登、石亨同样都没有儿子。
然后考虑的是勋贵。首先就是国公级别。明朝实封的公爵,一是开国六公:韩国公李善长、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郑国公常茂(常遇春之子);然后是太宗靖难七公:淇国公丘福、泾国公陈亨、定国公徐增寿、成国公朱能、黔国公沐晟、荣国公张玉、荣国公姚广孝。但世袭罔替至崇祯朝的只有魏国公徐家、定国公徐家、成国公朱家、黔国公沐家、英国公张家。
景帝当然不知道这些,但是传到现在,也就只剩下五个:魏国公徐承宗,如今管着前军都督府,上个月刚生了个儿子徐俌;定国公徐显忠前年去世,儿子永宁今年十岁,还没有袭爵;英国公张懋,今年九岁;成国公朱仪,都是姓朱的,跳过;黔国公沐琮,还在襁褓。
景帝本来觉得徐永宁不错,只是毕竟差了八岁,而且定国公一系说实话,确实不如魏国公系;偏偏徐俌还在襁褓中,比女儿小一岁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大,如果订了婚,但是没有养大,让女儿做了望门寡,他这个当爹的真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那么就是张懋了。他父亲去年殉国,前些时候又被太上皇折辱,把女儿许给他,用以安抚勋贵,是最好不过了。
但汪舜华还是很担心,张懋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英国公的门第很高,和明朝相始终,甚至到明朝末年都敢不买魏忠贤的帐,她还是知道的。因此,她对这门婚事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毕竟这年头死亡率太高,张懋现在才九岁的孩子,谁知道能不能养大?
景帝沉吟了一下:“那我先跟张家通气,让他们不要给张懋订婚,等长乐及笄了,再正式订婚。”
汪舜华本来想说你们十三四岁就及笄结婚,然后就结婚,孩子身体都还没长全,这样身体好才怪!
但是想了想,没有反对,毕竟女儿才两岁,说这些都太早了。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没几天下朝,景帝召见了英国公张懋,询问他最近读了什么书,武艺练得怎么样,家里好不好之类的。
又状似无意的问:“订婚了吗?”
张懋说没有:“如今只是专心读书习武,以便早日报效国家。”
景帝赞许的点头。
看着饭点,就带他到乾清宫摆饭。汪舜华正在教永安公主读书,听说他们来了,连忙起来迎接。永安公主跑过去抱着叫父皇,景帝乐呵呵的把她抱起来,由着她在自己脸上啃了两口,问有没有闹母后,乖不乖之类的,永安很乖巧的说没有,母后正教我念床前明月光呢。
景帝就问学会了吗。
永安很有胆气的说学会了,到底磕磕绊绊的,景帝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两岁的孩子,逗乐子罢了。
正好抱着累了,就把她放到地上;汪舜华看到还跪在地上的英国公张懋,故作惊讶的问这是谁,张懋这才老老实实的报名,汪舜华笑,起来吧,别跪着;又吩咐左右赐坐。
张懋磕了头谢恩,这才斜签着身子坐下了,汪舜华心里感叹,真是实打实的土著,这规矩意识,是自己这个穿越货怎么也没法入脑入心的。
她开口问了几句,不过也是家里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困难,读了什么书之类的,看这孩子长得不错——他姑姑是太宗宠爱的贵妃,姐姐是仁宗的敬妃,如果相貌不好,张家也不敢往宫里送;规矩也学得好。
汪舜华有点担心,这样一来,辈分就乱了。
景帝毫不在意,这不算事,各喊各叫就成,再说昭懿贵妃和敬妃早就去世了,也没留下后代,不存在什么问题。
当着张懋,自然不会说这些,只是永安公主静极思动,被母亲抱在怀里坐了一会儿,看母亲顾着说话,就跑下地来,自然是围着张懋转的,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陌生人,穿着打扮也和别人不一样。
她牵着张懋的下摆打量他,张懋的脸一下子通红,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回话。
汪舜华发现了他的窘迫,忙命宫人把公主抱过来;永安公主还有点舍不得,抓着衣服不肯放手,还哭闹着,景帝连忙过来哄女儿:“就由着她吧,小孩子,对什么都感兴趣。”
宫人退下,他把永安公主塞进张懋怀里,笑着说:“公主舍不得你呢。”
张懋愣了一下,想到刚才景帝的问话,马上反应过来,抱着永安公主,尽量哄着她,等她不哭了,这才跪下说:“蒙圣上公主错爱,微臣唯有克勤克俭,努力上进,庶不负圣上皇后公主体贴眷顾之隆恩。”
汪舜华有点怀疑这里的孩子都很早熟,至少她在二十岁之前,绝说不出这样顺溜的官话。
不过张懋毕竟年龄很小,家里也没有什么弟弟妹妹供他练习,因此姿势很是僵硬,汪舜华也很担心他的力气小,把女儿摔到地上,连忙过来,接过女儿,一边嗔着调皮,以后可不能由着你;一边吩咐张懋快起来。
这顿饭吃得很畅快。永安公主不到两岁,还没有断奶,不过也开始吃饭,坤宁宫的小厨房很多时候要就着她的喜好。
汪舜华抱着女儿给她喂饭,景帝一边和张懋说话,一边按照妻子的眼色给女儿夹菜,左右开弓,忙的不亦乐乎。
吃完饭,张懋告退,永安公主拽着他的衣服,还是汪舜华哄着:“张哥哥有事,改天来陪你玩。”
景帝则吩咐张懋:“公主喜欢你,你就常进宫来陪着她玩。”
张懋磕了头,退下了。
从此以后,张懋隔三差五的跟着景帝到乾清宫或者坤宁宫吃饭,有时还给公主带点宫外的玩意,诸如九连环、七巧板之类的,宫里当然也有,只是汪舜华不会玩,自然也就不会拿出来。
永安公主和张懋玩得很开心,汪舜华看女婿也很顺眼,就问他的学业。张懋说是皇家收养,但年龄不小,养在后宫,多有不便,养在十王府,又远离母亲,反而不好,因此只是时常进宫;九岁的孩子不会上朝,何况还未出孝,自然是在家读书;等除了孝服,还要到国子监读几年书。
汪舜华点头,那就放心了,她还真怕把女儿嫁给大字不识一筐的武夫,毕竟两个人在一起,还是需要共同话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