郕王夫妇不能出门,只能对坐而泣;但王府的属官没有受到限制,尤其出了这样的大事,根本瞒不住。因此当天,长史仪铭就上表奏报这件事,一边派人进宫上报。
这一天是正统十四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孙太后和钱皇后还在说去奉先殿进香,请祖宗保佑皇帝早点班师,就接到郕王府消息,嫡长子今晨殁了,而且是被人下毒。
孙太后呆了。
钱皇后也呆了。
吴太妃更是惊得差点晕过去。
这时候就管不了禁足令了,马上召见郕王入宫。
郕王亲自揪着杨进忠进宫,又把事情复述了一次。
其实早上看到奏疏的时候,孙太后就知道,马上把王长随找来,他自然咬定不承认,不认识这个杨进忠;双方各执一词,吵闹不休。
孙太后一拍案几:“够了,把他们关起来,等皇帝回来再做处置。”
她转头问郕王,皇帝正在前线,这件事先不要惊动他;等他回来,自然会给你做主。
郕王只觉得胸口憋得出不了气,但只能谢恩;钱皇后问了句:“汪妃怎么样?”
郕王不想提她,但是皇后问起,只能据实回答:“她回去病了一场,一直关在房里静心思过;今晨知道獾奴没了才出来,哭得不省人事。”
钱皇后叹气:“真是作孽,好好地怎么成了这样?你让她好好休息,你们都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孩子的。”
郕王只得拜谢。
郕王回去了,北京城却热闹了:王振太大胆了,居然加害亲王嫡长子,还是皇帝亲弟弟的儿子!——这回皇帝要是不追究,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怜郕王妃了,以后怕是没有以后了。
——哎,王振都敢得罪,怨谁呢?
虽然孙太后不让立刻报告英宗,但这样的大事,焦敬不敢隐匿,还是派人报去了。
有正义感的言官们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王振确实不好对付,但出了这件事,郕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吧,毕竟是嫡长子!——他连皇侄都敢加害,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如果再这样由着他,岂不是朝纲大坏!
于谦也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虽然素未谋面,但他对郕王妃还是有好感的。当年出来,就听同僚说,皇帝之所以问他,是因为郕王妃在选秀的时候背诵了他的诗;因此有点知音难觅的感受。
上月汪舜华阻拦皇帝的事情传出来,更让他惊讶。当然,他也阻拦了皇帝,和兵部尚书邝埜一起进言六师不宜轻出,并参与联名上表,反复陈说利害,希望皇帝收回成命;但没有想到,郕王妃居然将矛头直指王振。
当时觉得郕王妃此举太过草率,必然遭致报复,没有想到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然而,郕王和群臣没有等到英宗的处理意见,而是等到一个更加爆炸的消息。
郕王嫡长子朱见济被害的当天,正统十四年中秋节,明朝大军在土木堡遭遇毁灭性的失败。
这次出征,行军很不顺利。
事实上,不看好这次出征的,不止汪舜华这个穿越货,还有很多土著。扈从出征的文臣中,有曹鼐和张益两位阁臣,曹鼐为首辅。
虽然内阁早在太宗年间确定,并在正统前期得到巩固,但因为王振擅权,未能发挥作用;甚至在后期的北京保卫战和景泰、天顺的风云交替中也毫无建树,表现羸弱,于军国大事退避三舍。只能尴尬地任由宦官专政,或被皇帝轻视而任用于谦,倾心委政,没事找抽的上书称于谦太过专权,请求六部大事须与内阁一同奏报施行,或是任由石亨、曹吉祥等奸佞决定摆布。
出征之际,状元出身的曹鼐已经感受到了大难临头的气息,于是和张益商量。但张益入阁不到三月,人微言轻,相与忧愤。曹鼐于是和诸御史商量:“不杀王振,则驾不可回也。今天子蒙尘,六军气丧,痛恨王振久矣。若用一武士之力,捽王振而碎其首于驾前,历数其奸权误国之罪,然后遣将前往大同,则无意犹可挽也。”
但这些平时唾沫横飞的御史没有一个敢答应的,曹鼐又去和商量,但没有找到机会,只有跟着走。
七月十六日,大军出北京,次唐家岭。
十七日,停驻龙虎台,夜一鼓,军中惊。
十八日,是太宗忌辰,遣官祭长陵,并召见群臣,重申行军纪律。
十九日,车驾过居庸关,群臣请驻跸,不允。
二十日,次榆林,升辽东广宁右卫指挥佥事赵忠为指挥同知,赠其妻左氏为淑人。他与敌人交战的时候,妻子左氏见官军迟迟没有击退敌人,认定:“此堡旦夕必破,破则吾宁死不受辱。”于是带着母亲以及三女自缢死。赵忠于是拼尽全力,击退敌寇,保全城池。英宗嘉其忠节,遣官谕祭,赐金营葬,旌其门曰“贞烈”。
二十一日,车驾次怀来城西。
二十二日,车驾次雷家站。
二十三日,车驾至宣府。当时风雨大至,边报益急。扈从群臣反复上奏,请驻跸,王振怒,俱令略阵。
二十四日,车驾次鸡鸣山,众皆危惧。当时英宗对王振言听计从,把什么事情都交给他,王振由此愈加骄横跋扈、独断专行。成国公朱勇等想要进言,不得不膝行而前;户部尚书王佐、兵部尚书邝野等恳求皇帝回京,王振命其跪在草丛里,直到天黑才能起来。
钦天监正彭德清劝振:“敌情如此,不可复前。倘有疏虞,陷天子于草莽。”
王振大怒,骂道:“设若有此,亦天命也!”
翰林学士曹鼐劝道:“臣下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