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的豪奢,还是禁不住有一刻晃花了眼睛:难怪都想当皇帝,看看这气派!这还是亲王呢!这还是以节俭出名的朱明王朝呢!
如今自己居然成了剥削阶层的一员,真是…五味杂陈。
正式完婚前,宫内派了一员内官前来送了催妆礼物,其实很简单,北羊二只、酒二十瓶、果二合,不过包装很精美,羊酒用红绿绢销金盖包裹,果盘里还摆着四支花。
结婚前三天,汪家按照当时风俗前去王府铺房。其实就是将房奩床帐等物送到新房。当时还用鼓乐迎引,从午门东角门进府,鼓乐就只有在门西停下来。汪家老太太秦氏、后妈宁氏和舅妈进去陈设。
回来兴高采烈地说王府何其巍峨壮观,何其富贵堂皇,半是羡慕半是警告的说:“你是有福气的,别东想西想。”
正日子到了。宫里宫外都很忙,包括英宗皇帝甚至孙太后、吴太妃。
当天,郕王衮冕到孙太后宫里觐见。叩拜行礼、饮酒,接过玉圭,听她吩咐:“往迎尔相,用成厥家。勉率以敬,為国之光。”又跪下四拜。
又到生母吴太妃宫里觐见,也是一样的流程,听她吩咐:“往迎尔相。承厥家事。勉率以敬。无忝戒命。”
出来去觐见帝后。英宗皮弁服,钱皇后燕居服升座。行五拜三叩头礼毕,恭听皇帝戒命,跪下表态“臣谨受命”。起来,又四拜,起身。
又到皇后面前恭听训教,也是一样的礼节。这一通结束出来,脱下衮冕,换上皮弁服,行亲迎礼。
汪府已经连续多日忙的鸡飞狗跳,汪舜华更是不能轻松。她穿着英宗皇帝发的燕居冠服。汪泉和宁氏带着她到祖宗前奠酒,读祝。那些灵主她都不认识,只是通过生母周氏的灵位前时,心似乎被撞击了一下。那个没有任何记忆的女人,应该是原主心中唯一的一点慰藉和温情吧。
不过鼓乐吵吵闹闹,汪泉夫妇又在催促,她还真不至于失态,只是按照流程跟着行礼。执事官提供了酒馔,她草草的吃了两口;参加工作这么些年,酒量说不上好,但也不差,也就应付了。
汪泉夫妇到正堂坐下。跟随女执事到父母前,四拜。汪泉说了几句,宁氏也跟着说了几句,无非是“这是汪家的荣光,要好好珍惜;好好侍奉郕王,好好照顾自己,早点生下世子之类”的话。
汪舜华面无表情的听完,辞别诸尊长,回房换上翟衣等着。
过了一会儿,外头鼓乐齐鸣,声音雷动,就知道她的丈夫、现在的郕王、未来的景泰皇帝到了。
郕王朱祁钰,宣宗次子,英宗异母弟。生于宣德三年,虚岁十八。历史上土木堡之变之后,皇帝被俘。为免主少国疑,于谦等大臣劝服孙太后,立郕王为帝,次年改元景泰。他在位期间,知人善任,励精图治,选将练兵,击退了瓦剌的入侵,使得社稷转危为安,又对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进行了整顿和改革,使当时明朝渐开中兴,可谓明主;但在处理英宗的问题上,未能尽善尽美,因而使得奸臣乘机作乱。
景泰八年正月,夺门之变爆发,明英宗复位,改元天顺。二月,被废为郕王,软禁于西苑。不久去世,享年三十,追谥曰“戾”,按亲王礼葬在北京西山。他是明朝迁都北京之后,仅有的一个没有被葬于明十三陵的皇帝。
郕王从午门东门出来,坐上象牙装饰的车子,过御桥,绕了小半个北京城,才到汪家行亲迎礼。
等郕王随汪泉入府,到中堂站定。汪舜华这才随两名女执事出房,立到继母宁氏之下。虽然说对婚姻没什么憧憬,到底是未来几十年要搭伙过日子的人,又是历史书上的传奇人物,汪舜华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不像他父亲是个大黑胖子,今年的郕王才十八岁,身姿挺拔,比汪舜华高了一个头,继承了母亲吴氏温柔清秀的面相,又锦袍玉带加身,衬得儒雅俊逸,倒很有贵族子弟的风采。
只是没想到郕王也在看她,想想也是,大婚之日,谁能保证自己目不斜视?汪舜华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做出含羞的样子,她能看得见,郕王眼里带着笑。
也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郕王不讨厌她,这样她将来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虽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她还在乱想,内官已经引导郕王到案前。内官捧帛献给他,他放置于案上。稍退几步,向西而立;汪泉到帛案前行八拜礼。他退下以后,执事官彻案。引礼内官引导郕王先走。
郕王出门的时候,转过头看了汪舜华一眼,嘴角漾着笑,一时汪家上下喜气洋洋,宁氏悄悄对她说:“殿下看你呢。”
女轿夫已经举起凤轿到中门内;内官则将王妃仪仗陈设中门外。
女执事引汪舜华出来,郕王正站在凤轿旁边等着,看她走近,微笑着揭开帘子,汪舜华微低了头,坐上轿子,帘子下来;听见内官奏请郕王升辂前行。
郕王坐上自己的车辇,汪舜华的仪仗跟在后面。
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都不用说。
到承天门外,郕王下车,等汪舜华的凤轿到了,内官跪请他揭帘,汪舜华这才慢吞吞下轿。衣服太复杂,汪舜华怕踩到了闹出笑话,小心翼翼的;郕王注意到,说了声:“慢点。”
这不在预先排练过的礼仪规范上,汪舜华怔了一下,低眉敛首:“谢谢。”
郕王似乎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先到幕次里换衣服,脱下皮弁服,穿上衮冕,然后去奉先殿前等着。汪舜华走进午门才上轿,到奉先殿前下轿,行庙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