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平盛世重文轻武,家里有个进士女婿,出门都可以昂头挺胸。——当然,考进士不容易,一般来说,考中了年龄也不小了,很多人已经结婚生子,就算还没有,也已经订婚了,在这种时候,估计就只有给人作填房了;此外北京是帝都,有国子监,里头还有大把前途光明的未婚优质男,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撞上。
汪舜华大致能猜到汪家的想法,但这只能徒增她的痛苦。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马上就要春节了。听桂香说,元宵节算是大假,文武百官要放假十天,男女老少也要出门看灯。她一脸向往的说外头已经开始扎彩灯了,又说往年出去看花灯,都能看见什么样的花灯。
汪舜华对灯会毫无兴趣,毕竟见惯了后代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场景;只是马上就想到,这不正好是逃离这个鬼地方的最好时机?——至于以后怎么办?逃出去再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咋的?
就在汪舜华苦苦思考逃出去以后该怎么办时,腊月来到了,禁足令解除了,每天早晚得去跟老太太问安。
老太太半是威吓半是劝慰的要求她老实一些:“不要想着怎么样!你爷爷正在给你找婚事。”
“她加了一句,别以为戏文里的那些小姐后院私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年头,外头坏人多了去!后院的门我早已经锁了,你出不去!”
——真是慧眼如炬。
然而汪舜华根本听不进去,她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她把房里翻了遍,没找到什么金银细软,也丝毫不能阻止她追求自由的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按时去磕头,努力装出乖宝宝的样子,几个婶子也轮流教训她,不要胡思乱想;她自以为演技很纯熟,然而她还是失算了。
正统十年在暴风雪中悄然而至。
大年初一,还得早起,去给老太太拜年,然后再去给爹妈拜礼——老头一早就出门当差了;老太太有诰命,应该入宫拜贺,但是太后皇后都以大风雪免了,这也好,免得受罪。
今天老头回来很早,教训了一通子孙要谨慎小心,不许离经叛道,也就没说什么了,毕竟过年,只是吃饭的时候,几个婶子都不约而同地说舜华不小了,希望今年能嫁个好婆家。
汪舜华觉得,这饭真难吃!
春节期间正是亲戚走动很频繁的时候,她亲外婆家也会派人来瞧她,往日闺中姐妹——都是武官家的小姐也会相互走动,桂香还跟她兴致勃勃地说往年都去了哪些家,哪位小姐怎么样,却被老头下了命令:“你还病着,就不要胡乱走动了。”
汪舜华傻了。
这老头,不会元宵节也不放我出去吧?
汪舜华简直想撞墙。
然而还得想办法,不是把后门锁了吗?那我去偷钥匙不就行了?
问题是怎么偷?
那钥匙不在别处,就在老太太房里!借汪舜华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亲身涉险的,只能寄望老头老太太突然良心发现,发觉她的好,放她出去了。
但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初五,舅舅家的表姐表妹过来瞧她,后妈全程陪着,话也没说两句就走了。
初十,皇帝御奉天殿下旨,以将大祀天地,命文武群臣致斋三日。这都是老规矩了。
接下来三天,老头都没有回家,然而家里的空气丝毫没有好一点。只是听着家人说着皇帝大祀完天地、举行了庆成礼,宣布了上元节假期。
汪舜华简直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只觉得度日如年真不是废话,当年等高考录取通知书都没有这么难捱。
姜毕竟是老的辣。
元宵佳节,汪舜华收拾的妥妥当当,说要和姐妹们出去看灯,老头一拍桌子:“不许去!”
汪舜华真的鼓起勇气,我已经盼了很久!
老头还是冷笑:“我说不行就不行,除了成婚,你不要想踏出家门!”
他掀起汪舜华的风衣,背上背着个小包袱,是她能搜刮到的全部。
老头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汪舜华绝望了。
独自猫在床上,她又一次被关了禁闭,估计这次解除禁令遥遥无期。
她绝望的想,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汪舜华的脑袋撞在墙上,很痛,然而她还是没有晕过去,反而惊动了守夜的桂香,小丫头死命拦着她:“小姐你可别做傻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可怎么办?”
汪舜华真的觉得,前途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