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当时诏书要求兴办屯田,熊廷弼说辽地多有闲地,每年在八万兵额中用三分人力来屯田、耕种,就可以收获粟米一百三十万石。皇帝特地颁布诏书表示赞成,命令在边境各处推行。当时边防将领喜欢搅扰敌营,动辄引发战斗。熊廷弼说防护边疆以自守为上策,修造城堡,有十五种好处,报告皇帝后就实行起来。
那年大旱,熊廷弼巡行至于金州,就在城隍庙神像祈祷,约七日里下场雨,如若不下雨就拆毁城隍庙。等巡行到广宁,已过了三天,熊廷弼就用大字写了白牌,封了剑,派使节前去斩杀城隍神,使节还没到,就见风雷大作,暴雨如注。辽地的人以为他为神明。他在辽地数年,杜绝送礼,核查军情,审查大将小吏,绝不姑息养奸,辽地的风尚、纲纪为之大振。
但眼下,熊廷弼离经略辽东还很遥远,原因很简单:任期到了,按照朝廷指令,他很快就该调往南方其他地方任职。
而熊广泰出的主意,去找辽东巡按,现在看来,很明显是个不咋地的主意。
好在季桓之对朝廷委派的各个要员都有些印象,隐约记得目前的辽东巡按已经干了不少年了,说不准随时调任,就催促着二哥和周泉,加紧赶路,并最终“很快”在不到三个月后赶到了辽阳。
三个月真的很快了,真的,因为那些年天很冷。大概从万历二十八年开始,这天就一年比一年冷,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不光北直隶,连江浙、福建甚至是两广等地都狂降暴雪。而辽东自不必说,记得在几个月前,季桓之去登州和辽阳两地找朋友时,盛夏的前后两个月份,一边艳阳高照,一边都积了一层薄雪。而眼下,辽东更是大雪封山,调令下达,接到调令的人也走不出去。三人也因此成功去辽阳找到了辽东巡按府。
而对于熊廷弼来说,他在辽东的工作已经完成,现在能忙的,无非就是整理整理文书,并为下一步做打算。
在书房里,这个经过了二十多年的成长,如今已经五大三粗、生着熊氏标志性大胡子的汉子静坐遐思。他还记得上一次来辽东,在建州认识的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如云雾般深邃的美丽女子。当时,他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个女子,可他没有想到,就在七年前,他第二次来到辽东、来到辽阳,去右都督府,再次见到了塔尔玛。只可惜,塔尔玛已经是李如柏的妾室了。后来,他就将对塔尔玛的情愫转移到了塔尔玛的女儿李璨,然而紧接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辽阳侯又成了李璨的追求者。熊廷弼怅然若失,只能回头看看当初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娶的夫人,老老实实过原来的日子。在那个年代,或许大多数男人娶妻也并不能娶到自己喜欢的人。说封建社会压迫女性,其实封建社会同样也压迫男性,只有当权者才是真正不被压迫的人。其实最后一句话,严格来说,适用于每个时代。
结束了儿女情长的遐思,熊廷弼仍有切实的隐忧——即宽甸六堡。
在万历元年(1573年),由于建州女真不断侵犯边境,朝廷为了加强对建州女真的控制和防御,除继续修筑辽东边墙外,还采纳了李成梁的建议,开始修筑宽甸六堡。按照李成梁的意思,朝廷移建环山堡于张其哈制佃,险山堡于宽甸,沿江新安四堡于长佃、长岭诸处。这就是著名的宽甸六堡。六堡位于鸭绿江以西,毗连建州女真,是防御女真的前哨,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但是这位老勋臣宁远伯居然在自己的晚年、在最后放弃了宽甸六堡。按照李成梁所说,大明心头之患乃是蒙古,其次则是叶赫女真。现在蒙古掀不起大浪,叶赫部也被捶废了,看起来边境一派安定气象。然而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猜到真正的祸患是哪一个。或许有一个人直到吧,但那个人、那个一手造就这个祸患的人已经以九十岁高龄在北京寿终正寝了。
就在熊廷弼沉思的时候,管家进来了,说:“老爷,京师来人了。”
“来的什么人?”
“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一个不肯说,一个非说是您二叔。要不要赶他们走?”
“二叔?”熊廷弼琢磨稍许,说:“让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