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说,“您担负这样的任务可真幸运,特别是王爷能允许您一直看到她上床睡觉。”
唐谊满脸发烧;倘若在其他环境,他对这位手下竟放肆敢开如此玩笑定会大加训斥;然而此时他的心在大声疾呼,使他不敢放胆张口说话。
“如果我叫‘来人’,”他说,“你就来;同样,如果有人来,你就叫我。”
“遵命。”士兵回答说。
唐谊走进了边鸿影的房间,边鸿影站起身来。
“您真的来了?”她问。
“我答应过您要来的,”唐谊说,“我就来啦。”
“您还答应过我另一件事呢。”
“还有什么事呀?”青年人尽管能克制自己,但依然感到双膝颤抖,额头渗出粒粒汗珠。
“您答应过给我带来一把刀,并在我们交谈后将刀留给我。”
“不要提这事了,夫人,”唐谊说,“不管情况多么严重,也不会允许一个女人自寻短见。我考虑过了,我永远也不该因这样一种惩罚而使自己成为罪人。”
“啊!您考虑过了!”女囚说着面带轻蔑的微笑坐进她的扶手椅,“我也同样,我也考虑过了。”
“考虑过什么?”
“我考虑过对于一个说话不算话的男人,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唐谊嗫嚅着。
“您可以走了,”边鸿影说,“我不会再说话了。”
“刀子在这儿!”唐谊遵守诺言将刀子带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但他犹豫着,没有交给女囚。
“让我看一下。”边鸿影说。
“看它干什么?”
“我以发誓,看一眼立刻就还给您,您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您站在我和刀子中间。”
唐谊伸手将刀子递给边鸿影,边鸿影存心地审视一下刀的硬度,又用手指头试了一下刀锋。
“很好,”她一边说一边将刀子还给年轻军官,“这是一把实实在在的钢刀;您是一位可靠的朋友,唐总旗。”
唐谊重又接过刀,按照刚才和女囚达成的协议放到桌子上。
边鸿影两眼紧盯着,做了一下满意的手势。
“现在,”她说,“请听我说。”
这种叮嘱是多余的,年轻军官就站在她面前,并贪婪地在洗耳恭听。
“唐总旗,”边鸿影满怀伤感地庄重其事地说,“希望你听到下面的话,不要对奴家产生误会。”
“夫人请讲。”
边鸿影抬起眼皮,星眸一闪……
从被沈阳侯朱厚灿强抢为妻,到被诬陷为邪教头目险些被害,再到土蛮烧掠沈阳、九死一生而后被迫卖身为妓;而后得到卫辉才子的青睐从良,可新婚不久,就紧接着遭潞王豪夺,被迫成为侍姬,亲夫也被杀害;最后又被一个演技高超的名叫季桓之的锦衣卫千户愚弄、利用……
边鸿影说的是字字泣血,仿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头上顶着的罪名,都是男人们为了洗白自己,而给一个弱女子强行安上的红颜祸水的称号。当然,红颜祸水很多的确是强势的男人给女子强行戴的帽子,但边鸿影自己肯定不是假祸水。
而唐谊倾听着,边鸿影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别的话,只听见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唯有他那汉白玉般的额上流着涔涔汗水,藏在上装下的手在撕扯着自己的心。
“我苏醒后的第一个举动,便是去找我没有拿到手的藏在枕头下的那把刀;如果说在需要自卫时它没有被用上,但它起码能用来赎罪呀!”终于,边鸿影说到了被囚禁的第一天,“但当我拿到那把刀时,唐总旗,我头脑中产生了一个念头。我曾发过誓要把一切全告诉您,那我就一定都告诉您;我曾答应过您对您说真话,那我就一定说真话,就是说了真话能毁掉我,我也要说。”
“您产生的念头就是向那个人报仇,是不是?”唐谊问。
“嗯,正是!最后,我将对您说什么呢,唐总旗?”边鸿影以一个认罪女人的口气接着说,“我有了这种念头后,无疑再也摆脱不掉了。正是有了这种杀人的想法,我才受到今天的惩罚。”
“我明白了,夫人。”唐谊郑重地说:“改名换姓的沈阳侯、北镇抚司的季千户,还有……”说到这儿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唐谊垂下头:“……还有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