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主战场所在地,立功的机会也多得多;而赴日,比入朝更危险,因为在朝鲜好歹能有友军照应,去日本本土,那可就是深入敌巢,而且也很难有所收获了。
“哎对了,山爷,你们曾担任使团护卫随沈游击去日本待过不短时间,对那里的情况一定十分了解吧?”这种时候,孔定邦就开始出馊主意了。
朱后山知道这货藏着坏心眼,于是摆摆手道:“嗐,成天被关在他们的堡垒里睡了吃吃了睡,都没出过门,能有什么了解?当初的事情还不都是沈游击办的?话说当初从名护屋开着黑船回去的人里,不也有孔千户你一个吗?”
孔定邦呵呵笑道:“有我是有我,可我也只是跟在后面摇旗助威而已——”
“不光是摇旗助威吧?”季桓之脑袋不动眼皮上扬,将两个瞳仁对准孔定邦,右手好像很随意地搭在了脖子上的疤痕上。
但光靠阴冷的目光就想戳穿孔定邦虚伪的笑颜,显然是不现实的。
而就在所有人都讨论谁去朝鲜谁去日本的时候,大堂里又进来一个人,告诉了他们一个令人感到绝望的消息:
“都不要争了,北镇抚司的,都去倭国。”
几乎所有人都对此感到不满,但却没人敢反问“凭什么”,因为走进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的人,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史世用。
“凭什么”三个字是不敢问的,但可以换个说法,比如:“为什么?”
“为什么?”史世用邪魅一笑,道:“还不是因为大伙儿太优秀了。”
万历二十一年的首次援朝战争中,在侦察打探方面,北镇抚司的人立下的功劳最大,甚至还从倭国抢来了一条佛郎机人的战船,深入虎穴、全身而退、情报及时、功勋显赫,这给当今圣上留下了极佳的印象,因此,本次战争,北镇抚司派出去的人,全员都将打包装船(当然要伪装成南洋的船),从天津出发,运送到倭国,就他娘跟卸货一样。
“早的话三四天,最迟这个月月底,”史世用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都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要写遗书——家书的就趁早,把后事——善后事宜提前计划计划,今天就不要留堂了,上午班就这么结束吧,大伙都散了吧。到时候会有人到你们家门上通知的。”领导的话不会重复很多遍,史世用将圣意传达完,就自己先提着茶壶离开了衙门。
史世用一走,下面的人都各自议论纷纷。
有些上回没去过倭国的人惊诧道:“你刚刚听清楚指挥使大人说的了吗?写遗书要趁早,办后事也尽快。看来此行凶多吉少啊!”
“怕什么?”去过的人安慰道:“我们上次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别在那儿杞人忧天。”
“这是杞人忧天吗?”担心的人拿余光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瞧季千户脖子上的疤是假的吗?”
想不到季桓之耳朵倒挺灵,当即无所顾忌地大声告诉此人:“是真的,不过倭人可没伤到过我。”
孔定邦坐在季桓之前头,也不搭理,轻蔑一笑,而后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一帮人就走了。
上面安排下来的事情,底下人再反对也没有用,除非你不干了。这帮最怕死的千户、百户们扼腕叹息毫无益处,也只能陆续散了。
熊广泰用湖广老家话骂了句娘,啐了一口,也收了烟斗,卷起小黄书出了衙门。不必说,他又要去明时坊老相好解小月家进行一番“生离死别”——顺便再擦个离别炮了。
这一回朱后山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毕竟自己也破功了。而他和李蜜发现季桓之早就离开,便也肩并肩出衙门往崇文门方向走。
路上朱后山安慰李蜜:“三妹不要担心,我们这一回估计和上次一样,去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李蜜道:“我们自己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为国家效力嘛。”为国家效力个屁!其实为自己效力才是真的,万羽堂四大家族出来的人,说起谎来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李蜜说完叹口气,犹疑片刻,手扣在腰带上,其实是摸着目前还并不明显的肚子。
朱后山多大岁数的人,又不是二愣子,当即明白了三妹动作里的涵义。于是提议:“告个病假吧。”告病请假,将这趟差事躲过去再好不过了。
“不——”李蜜摇头道:“私下里,我们是连理,在人前,我们是金兰。天底下岂有大哥在外拼杀,而兄弟在家偷生的道理?”
朱后山心里暗道:多了去了。你看刘关张那么铁的交情,真的是同一天死的吗?
“还有,”李蜜道:“如果不能与大哥朝夕相处,那小弟——小妹的日子也没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