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显眼,引人入彀,目前可以笃定,自己就是完完全全入了套。况且仔细想想也没问题,从卫辉府到北京城一千多里,正儿八经结了案骑马赶回去,顶多也就是十来天的事,他们硬是故意脱了个把月。前后费时那么长,都察院就算另派人暗地调查并在他们之前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但眼下恨自己没多留心眼也无用,最要紧的是如何才能够逃出升天。
很快,追他的汉子分了一半从四四方方的二楼过道的另一边绕过来,两面夹击。
好在趁着周旋的时候,季桓之右臂和左手恢复了不少,除了仍有点痛外,活动起来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他朝下一瞅,刚好看见拿着他佩刀的汉子就在他的正下方,于是他二话不说,纵身跳下,将那汉子压倒在地,冰凉的袖剑剑身从汉子侧颈蹭过,吓得对方虎躯直颤。季桓之并未取人性命,因为人家也没对自己下杀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而重新拿回佩刀后,季桓之左右手先后用力,左手握刀柄,右手握护刃,将刀身完全拔出,顺势使出一记拔刀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锋急斩时,商蓉剑到右手,朝前一挥,仿佛打开一把铁扇,待残影消失,铁扇又遽然合上,给季桓之的长刀留下一个光滑平整的截面——
刀断了。
季桓之大骇,恍惚之间,看见了商蓉手中宝剑剑脊在靠近护手处的四字铭文:
绝世棠溪。【*】
季桓之心道:棠溪剑早已失传数百年,商蓉怎么会有?难道她手中所持的确是唐朝甚至更早时候保存下来的古剑?
不容他多想,商蓉已将剑架在了他的颈间。
“戚家刀只有前端开刃,而前端已经被我削断,你手上的家伙已经和一根铁棍没有太大区别了。乖乖自缚双手,跟在下走吧。”
见此情景,二楼六扇门的那些人表情变得轻松下来,个别几个还出言不逊,狂损这位北镇抚司的季千户。
男人和女人交手就是这样,如果赢了,就是欺负女人,丢人;如果输了,连女人都不如,还是丢人。
尽管季桓之不想丢脸丢的太匀实,却还是弃了断刀,空出了两手。
商蓉满意一笑,自信地收剑入鞘,从束腰的后面拿下一卷绳子来。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刚把绳子拿到面前,自己的脑门就被一杆手铳顶住了——
这正是当初从倭寇手中缴获并分到的那杆战利品火铳。
“别乱动,除非你想试试到底是自己的手快,还是我的手铳快。”
商蓉临危不乱,丢掉绳索,坦然举起空空的两手。
季桓之用火铳指着商蓉命令道:“叫店家开门,随我一同慢慢走出去。”
“商捕头!”楼上楼下的人紧张万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季桓之真的把商蓉一枪崩了。
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商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能叫人打开大门,在季桓之的监视下一步一步慢慢退出去。
等到终于走上西长安街的路面,季桓之长出一口气,收了火铳,道声“告辞”,拔腿就跑。
望着季桓之远去的背影,商蓉吹起飘在额前的一缕秀发,兀自沉吟:“后会有期。”
【*】《史记》载:九大名剑皆出西平:“天下之剑韩为众。一曰棠溪,二曰墨曜(墨阳),三曰合伯,四曰邓师,五曰宛冯,六曰龙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将。”唐元和十二年(公元817年)冬,唐宪宗发兵平定中原叛乱,将棠溪冶铁城夷为平地、尽杀工匠,“十里棠溪十里城”转眼沦为废墟。“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酒幡掩翠柳,铁歌秦更天”的历史风情画卷,从此不再有。包括棠溪宝剑在内的冶炼铸剑绝技,也从此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