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尺寸是不是与李总兵尸身上的伤口大小一致?”
“尸身,什么尸身?”孔定邦忽然如此反问。
“当然是遇刺的李总兵的尸身呐,不然还能是谁的尸身?”
孔定邦缓缓敛容凝神,这样说道:“我从经手此案到现在,七八日过来,就从来没有见到过李总兵的所谓尸身。”
“什么?”这回换朱后山愕然了。
根本就没有李总兵的所谓尸身,或者准确一点说,是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李总兵的尸身。
“这案子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阴谋。山爷明察秋毫,居然连这一点都没有看出来?”事到如今,孔定邦觉得也不必再瞒着朱后山了。
“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你现在才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又能怎么办?”孔定邦道:“本来上头钦定的刺客就是那个没有后台的季桓之,你现在又抓来另一个所谓的犯人,让我怎么向上面交待?又让我们整个北镇抚司怎么向东厂交待?”
前面几句还算人话,最后一句着实令朱后山感到恼火。堂堂锦衣卫,什么时候需要向那帮阉人交待了?但朱后山也知道这种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了,最好不要随便说出口。稍作冷静后,他问孔定邦道:“既然一切都是设下的局,真正李总兵根本没有遇刺,那这起案子的幕后主谋又何必派出功夫如此超群的刺客来引诱人上套呢?随便派一个普通点的、底子干净点的人来做这件事不就可以了吗?”
“呵呵,山爷又知道了?”孔定邦冷笑道:“因为幕后主谋虽然策划了这一整起案件,但李总兵本人却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呀。”
朱后山瞪大眼睛道:“你是说,真的有人想杀——”
“辽东李氏一门世袭官爵,族亲旺盛,权势甚大,早有人忌恨。尤其是长子李如松,以父荫封官,向来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不知得罪了多少权贵;而且他治军严苛,曾以军法杖毙东厂韩公公的干儿子,想杀他的人可多了去了。”孔定邦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李总兵是皇上爱将,谁敢参他?加之他又武功盖世,悍勇无匹,世上鲜有人单挑是他对手,所以这起案子的主谋才派技艺高超的刺客夤夜潜入驿馆进行暗杀。这些我也是不会不明白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被杀的不是真的李总兵呢?”
“宁夏叛乱,山西总兵就近平叛即可,有必要奉旨赶回京师,等着并不了解前线战况、又不懂行军打仗的皇帝面授机宜吗?”准确的判断力是决定一个人能否在官场上快速升迁所必不可少的能力,显然孔定邦拥有这种能力,而朱后山在这一点上就逊色许多了。“总而言之,驿馆刺杀案,就是东厂削弱李氏势力、同时嫁祸南镇抚司以打压锦衣卫的一石二鸟之计。所以这件案子的凶手不能是别人,只能是那个南镇抚司的倒霉蛋季桓之。”
听完这番话,朱后山轻抚额头,面色凝重。一切都已经清楚了,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可第一个要为此身首异处的,竟是一个无辜的、还未弱冠的年轻人。朱后山完全无法接受这种安排。他心中有难以遏制的不忿之意,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又沉重起来。“那季桓之明明就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刺客我已经擒到了,现在就在你眼前。可是你孔定邦竟仍然要和东厂一样,给一个受诬陷的人定罪,之后还要牵连更多的人。你也是锦衣卫,你就不怕到头来自己也会跟着遭殃吗?”
孔定邦一脸严肃道:“孔某向来只想着升官发财,可没有山爷的正义凛然。我听说过两百年前毛骧、蒋瓛的旧事,但我也知道洪武年那会儿还没有东厂。”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言也是无益。不过孔定邦还是接受了寇小罗这个真正的犯人。因为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敢保证这起事件后面就会完全按照剧本上写着的走,假总兵就是个例子。
朱后山与孔定邦二人不欢而散,不过他们各自都有信息没有透露出去,毕竟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而就在两人争论的同时,被关押在囚室里的季桓之连打了三个喷嚏。
俗话说“一想二骂三念叨”,难道是有人在背后议论起我了?季桓之仰面朝天,翘着二郎腿盯着脏兮兮的天花板如此想着。反正现在活一天是一天,有人念叨自己也是一种幸福。接着他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昏昏沉沉入睡的时候,却突然之间有一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并且激起了他的精神:
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