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遗忘忽略的人。”
李密大皱眉头:“谁?”
“王嫽的婢女。”
驿馆刺杀案的当晚,季桓之追刺客追到凤鸣阁,在后院只看见了王嫽和申用懋二人;熊广泰和李密三次寻访王嫽,前两次是在凤鸣阁里,第二次也只是见到了王嫽一人;可第三次的时候,王嫽夜晚回家,身边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一个婢女呢?
“哎呀,要命!”李密忍不住轻叫一声。
他记得,晚上寻访王嫽的那次,暴雪坊雌雄刺客来袭,王嫽及婢女趁乱逃脱,后来季桓之将其救回,可那婢女却没有回来。而且同时王嫽不但并未表现出对未归婢女的担忧之情,还对她提都不提。
照此说来,那两名刺客原本的目标就不是王嫽,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婢女了。所以刺客追击王嫽,见婢女不在她身边,就立刻离去,找真正的目标了。如此,前后疑点便也说得通了。
不光如此,李密还记得那女刺客被擒的时候,曾说过“你们抓错人了”这样的话。起初他与熊广泰都认为这是女刺客为自己开脱的谎言。现在细想之下,或许女刺客说的话是正确的。真正应该抓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不知所踪了。
“暴雪坊刺客与东厂勾结,刺杀山西总兵,并将小人引诱至凤鸣阁以刺客名义缉拿。而后东厂对小人刑讯逼供,企图以刑罚令小人开口,说出自己上司姓名。而后东厂便可缉拿南镇抚司总旗、千户乃至指挥佥事,而后继续严刑拷打,直至牵连出他们的真正目标。然而后来的事情进展与他们的计划不符。小人被放出诏狱,协助李总旗、熊百户等查案。二位大人查到王嫽,数次问讯。当时刺客以婢女身份潜藏在凤鸣阁。暴雪坊见二位大人探案仔细,不放过一草一木,因而担心她被查出,便派出高手欲将其灭口。”季桓之将自己的推测娓娓道出,听起来似乎整件案子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一般。
不过李密还是找到了不严谨的地方:“既然暴雪坊担心刺客被查出来,那为什么不直接将其召回,反而派人来灭口,岂不是多此一举、欲盖弥彰吗?”
这一点,季桓之其实也想到了,他想到的同时也为此做出了另一个推断:“如此看来,就只有一个解释:驿馆行凶的刺客,是暴雪坊的叛徒。”
首先,从武器装束以及行事风格和轻功来看,驿馆行凶的刺客应当是出自暴雪坊不假。但季桓之从被羁押在东厂诏狱的锦衣卫前辈庞明星的叙述推断,暴雪坊曾经数次刺杀世宗皇帝,虽然讲起来有些大不敬,但为国诛杀昏君这一行为,显然是正义的和极具责任感的。不负责任地说,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升华到为国家为社稷而不顾自身安危的组织,怎么可能在哱拜叛乱这一时间点,悍然刺杀平反大将呢?
由此可见,犯案的这名刺客,一定是背叛了自己的组织,为了某种利益,才与东厂勾结,去驿馆行凶的。
李密听罢问季桓之:“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季桓之点了点头。
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头脑。李密暗暗赞叹,而后对他说:“我一会儿拿来纸笔,你把适才说的那番推论写下来,当做供词,或许对你自己有利。”
稍后,李密亲自拿来纸笔,顺着牢门柱之间的缝隙递进去,注视着季桓之书写。他看了有一会儿,忽又说道:“你再添上一段话。”
“什么话?”季桓之止住笔问。
李密说:“小人委身于贼,谋取暴雪坊上下之消息。然贼人奸狡,识小人计略,预行凶祸小人,妄用厂卫之愚者,冤枉小人,而使贼虐。”
季桓之听罢没敢下笔,他问李密:“李总旗,小人与暴雪坊并无任何瓜葛,为什么要加上这一段?如此一来,小人不就真成了帮凶了吗?”
李密却说:“你再仔细想想这段话的含义。”
季桓之回味一番,很快他便发现,这段话表面上看是把自己说成是刺客的帮凶了,但实际上却是卧底,非但无罪,还有功劳。只不过,“若孔副千户真问起我对暴雪坊了解多少,又该如何?”
这一问题却难不住李密,因为他曾经和熊广泰翻阅过往年的卷宗,其中就有关于暴雪坊的记载。谅孔定邦也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不一定看过。如此一来,只需要将那些关于暴雪坊的内容修改一番,再添油加醋一番,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只是——”李密忽地沉默片刻,对季桓之道:“你将供词多写一份,自己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