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也要更胜几分呢。”
慕毓芫再想不到,会惹出海陵王的这番比较。一时之间,只觉得胸闷气短、窒息难言,等到稍觉缓解一些,海陵王夫妇早已远远去了。转身正要回殿,却见朱贵妃翩然立在侧门,上来礼毕问道:“方才出去的人,可是海陵王和他的王妃?嫔妾看着,皇贵妃娘娘脸色不好,是不是被人冲撞了?”
“此时晌午,怎么没有歇会?”慕毓芫淡淡岔开问话,眼光掠过朱贵妃,一袭荔枝红玉印暗金盘花纹宫装,腰挂米粒珠串流苏,均匀洒在雪色金蔓枝宫绦长裙上,正折出微微刺目的闪耀光芒。
朱贵妃面上浮起忧色,秀眉微蹙,“嫔妾听说皇上生气,特意来看望一下。”
慕毓芫此时心绪烦乱,懒怠应酬于她,只道:“皇上在前面启元殿,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等正事忙完,自然会去淳宁宫看佑嵘。我有些疲乏了,也没精神陪你说话,还是先回去罢。”
“那好,娘娘先歇息着。”朱贵妃自从被皇帝喝斥,私下也不再姐妹相称,命人将东西放下便告安,临走突然问道:“对了,方才远远的没听真切,仿佛听见海陵王说到先帝,不知道是什么事?”
慕毓芫慢慢转回身,凝眸朝朱贵妃脸上看过去,直看得她低头避开目光,方才缓缓说道:“佩柔,有些事情差不多就好,别弄得太过了。”
朱贵妃勉力一笑,似乎很迷惑,“娘娘这是在指什么,嫔妾不大明白。”
“佩柔----”慕毓芫转眸看向澄澈蓝天,不去理会朱贵妃的神色,“你我虽然是表姐妹,可是毕竟差开好几岁,你懂事的时候,我和你姐姐都已经出阁。认真说起来,我们的闺阁女儿情分,自然比不得和你姐姐。可是皇后临终时托付,担心你年幼,要我拿你当亲姊妹一般,替她好生照顾你。这么些年过去,或许我没有皇后做得好,但是自问没有为难过你,你说对吗?”
朱贵妃抿了抿嘴,用手中的烟岚丝绢拭着嘴角,像是要掩饰不自然的神色,轻声说道:“皇贵妃娘娘的恩情,嫔妾日日惦记于心。”
“呵,说什么恩情。”慕毓芫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我却知道,你的性子与皇后娘娘不同,独立刚强、不甘人后,并不需要别人来照顾。只是佩柔,这后宫的女子多不胜数,别看着谁都是刺儿,都想要争过一头。诸如惠妃她们,自然不敢得罪于你,贤妃又是沉默寡言的,剩下的便只有我了。”
“娘娘何出此言?”朱贵妃脸色变幻不定,也瞧不准是什么情绪,“想来是嫔妾做得不好,有什么地方得罪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慕毓芫情知多说无益,反而愈发让两个人心生嫌隙,只得轻声叹道:“不说了,你先回去罢。”
“是,嫔妾告退。”朱贵妃裣衽起身,转身而去。
慕毓芫进到寝阁躺下,双痕也跟着进来,招呼小宫女拿来一对美人捶,自己半坐在小杌子上捶腿,小声问道:“娘娘,朱贵妃她到底什么心思?”
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只觉双痕一捶捶好似砸在心上,面前各色人影来回晃过,似乎都正在看着自己。无数道目光如网般铺过来,眷恋的、无奈的、嫉妒的、恼恨的,错综复杂的围绕着,似乎在等待时机将自己吞噬。听见双痕问话也不答,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想学她姐姐罢了。”
“娘娘,你的意思是----”双痕猛地拔高声调,却没说完。
慕毓芫辗转不能寐,睁眼看向窗外浓荫华翠,满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一碧如洗般的清透人心。只是如此好景色,自己却没有心情去欣赏,更不愿跟双痕说下去,于是说道:“你去瞧瞧,什么时辰了。”
“好,娘娘先躺着。”双痕放下绣花美人捶,起身去看水滴铜漏,顺带给海缸里香橼添加新水,忽然“啊”了一声,回头探身笑道:“娘娘,七皇子摘花儿回来了。”
“母妃,母妃……”七皇子连声嚷嚷着,捧着一大束赤色锦葵进来,明艳艳的夺目颜色,似夏日骄阳一般火红炫目,连香气也浓郁得满室溢开。有小宫女赶着上来,欲要捧下去插花瓶里,却被他喝斥道:“去去,谁让你们碰了?我自己来。”
“祉儿,好好说话。”慕毓芫说了一句,伸手拉着花枝嗅了嗅,抬头见七皇子满身都是花粉花瓣,含笑轻轻掸着,“怎么自己先回来,不是跟棠儿他们玩么?前天才上身的新袍子,又被花汁洇上颜色,等会赶紧下去换洗了。”
七皇子拨弄着娇嫩鲜艳的花朵,挑了一朵最大的,递到慕毓芫面前笑问,“母妃你看,这朵喜不喜欢?”待慕毓芫点头,又抽了三、四朵出来,“这些是御花园最好的锦葵花,儿臣把它们全都送给母妃,母妃你高不高兴?”
慕毓芫听完微笑,颔首道:“当然高兴了。”
“真的?”七皇子显得更欢喜些,颇有些得意,“晌午看母妃闷闷的,儿臣想着定是母妃不高兴,所以才去摘了花来。”说着倚进慕毓芫怀里,仰头问道:“母妃,儿臣是不是最听话懂事的?”
“嗯?”慕毓芫怔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会,恍然大悟笑道:“瞧你小心眼,中午夸了佑綦一句,就记到现在?呵,亏你还是做哥哥的。”
“哪有?”七皇子有些害臊起来,耍赖左右摇晃不停,着急分辨道:“儿臣是担心母妃,所以去摘的花儿,才没有跟小九比什么呢。”
“是是,母妃知道了。”慕毓芫连连点头,心里到底是暖融融的,再看向怀里玉致可爱的小人儿,忍不住怜爱的贴了贴小脸。
几个孩子之中,九皇子最不让人操心,十公主是女孩儿,自然带得最是娇贵,不过要说聪慧嘴甜、讨人喜欢,还是非七皇子莫属。平时常说皇帝偏心,此时想起来,慕毓芫不免一笑,想来自己也多疼了一些。然而,最让自己牵挂、最愧疚的,却是那个不能养在身边的孩子。漫漫十年过去,自己不曾为他做过一件衣裳,端过一次汤水,甚至连他如今的模样都不知道,想来此生都只有亏欠了。
“母妃?”七皇子推了推,小声唤道。
“嗯,去把衣裳换了。”慕毓芫招手唤来宫人,领着七皇子下去,自己起身将锦葵花插在白玉花觚里,正在摆弄枝叶,却听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吴连贵挥退殿内宫人,上前低声回道:“娘娘,宫外递来消息,说是薛夫人找到府上去,要慕大人帮忙传个话,恳请娘娘能够搭救薛黎一命。”
“晚了,圣旨都下了。”
“是,奴才当然知道。”吴连贵亦是点头,皱着眉头走近些,“莫说皇上已经下旨,便是没有旨意,娘娘又如何去求情?避嫌都还来不及,岂有自个儿去寻事的?只是那薛夫人----,不知是不是奴才多心,总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
慕毓芫将一枝锦葵扶正些,手上已沾上不少花粉,蔻丹似的朱色粉末,衬得手背格外的雪白莹润,就近在铜盆清水里洗了洗。拈起丝绢拭着水珠,回头说道:“还能够如何呢?只有找几个妥当的人,将薛夫人送到外省安置下。”
“娘娘----”吴连贵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会,“若是娘娘不那么心软,对人再刚硬一些,眼下的这等情形,倒不失为永绝后患的机会。”
“那又是何必?”慕毓芫微微摇头,轻声叹道:“原本答应过蝶姬,留得薛氏母子的性命,如今薛黎已死,已经是断了薛家的后。薛夫人一介孤苦妇人,也碍不着咱们什么,多给些银子与她,远远的送到外省就是了。”
吴连贵忽然正色,点头道:“不错,娘娘素来是宽待于人。若非如此,奴才当年早就丢了性命,只怕连个坟头都没有,哪里还能够为娘娘做事呢。”
慕毓芫淡然一笑,“都过去十几年,还提那些老话做什么。”
“奴才铝恕!蔽饬笠残a诵Γ值溃骸澳锬镏还芊判模诺然峋腿ブ崮酱笕耍舜我欢o仓猛椎保俨怀霭氲悴碜印d锬铮阋脖鹛p牧恕!
“不是……”慕毓芫自语了一句,轻轻推开雨过天晴色窗扉,午后的阳光明晃晃投射进来,不由抬手以袖障目,“青州激战即将开始,大哥和云琅他们身处沙场,每天都是真刀实枪的拼杀,叫我怎能不担心?晚间收拾一下佛堂,吩咐人预备好瓜果,我想去上几炷香,给他们祈一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