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掠动着湖畔细柳,周遭尽是“簌簌”风声,阳光洒在碧澄澄的水面上,好似抹上一层粼粼碎金。不远处有一叠假山,因被柳叶半遮半挡,只露出几角嶙峋峭石来,上面零星绽着无名小花。慕毓芫一路穿花拂柳,忽觉眼前一晃,仿似有一袭羽蓝宫纱翩然飘过,不由轻呼道:“是谁?”
“娘娘,不认得我了?”隔着稀稀疏疏的柳叶,那女子有些面目不清,只见她身着一袭羽蓝薄纱宫装,行动间甚是纤柔袅娜。
慕毓芫上前瞧了瞧,很是迷惑,“是你?怎么会……”
“怎么,娘娘吓着了?”那女子唇齿生笑走过来,眉眼间带着妩媚之态,眼角好似残着一滴莹莹清泪,“娘娘今儿好雅兴,打算在湖岸边独自赏景?只是,一个人未免太寂寞,反正我也无事,正好陪娘娘说会话。”
“不用你陪----”慕毓芫转身欲走,却被那女子一把拉住,用力挣了几回,心内渐渐生出烦躁来,“放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娘娘,何必着急呢?”那女子缓缓抬眸,竟然有些眼神灼人,慢悠悠说道:“我只是担心,从前说过的那些话,全都被娘娘忘了。”
“不要再说了!”慕毓芫心内一惊,恍惚间想起什么来,更不愿与她多加纠缠,那女子始终不肯松手。二人挣扎拉扯间,一不留神绊到繁复裙带,“扑嗵”一声,两个人齐齐掉入湖中。
“救命!救……”慕毓芫觉得有水猛灌入喉,呛得自己喊不出声,眼前一片朦朦胧胧的雪白水花,光线似明似暗,仿似坠入无边无际的迷梦。
“娘娘,娘娘……”
“双痕?”慕毓芫睁眼醒来,才知只是一梦,反手摸向额头却是汗津津一片,想来自己脸色也不好,勉强笑道:“没什么,梦见掉到湖里去了。”
双痕吩咐人去做安神汤,递上新汲好的藕色湿绢,“娘娘打小不会水,做梦掉到水里,自然也是害怕的。早些年刚进宫时,娘娘被人撞到池子里,把奴婢吓得要死,还多亏皇上水性好呢。”
慕毓芫心头微暖,抬头笑道:“不错,只是梦里没人来救。”
“娘娘净说笑话,起来梳妆罢。”双痕也是一笑,说着放茶转身出去,将紫汀唤了进来,预备梳妆粉盒之类。
自文太后薨逝以后,慕毓芫便将紫汀调了回来,双痕等人都是不解,紫汀本人也甚是迷惑,只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此时正在妆台边挑拣,顺手拿起三色翡翠盒子,朝双痕问道:“里面的玉蘅珍珠膏,怎么少了许多?”
双痕探头瞧了瞧,笑道:“你专管这事,倒问起我来?”
“紫汀,拿来瞧瞧。”慕毓芫只着湖色水纹轻衫,趿了一双青莲色金彩绣鞋,起身下榻却被双痕挡住,因问道:“做什么?你也鬼鬼祟祟的。”
双痕笑道:“安神汤弄好了,娘娘赶紧梳妆罢。”
慕毓芫微微摇头,走到妆台边坐下笑道:“你少牵东扯西的,必定是祉儿弄得。前几日听说珍珠膏好,还问小丫头用不用的,准是拿去哄他妹妹了。”
紫汀上前来梳理头发,一面挽着发髻,一面笑道:“若果真是那样,也是兄妹和睦的榜样,娘娘又何必发愁?依奴婢看,七皇子殿下虽然活泼些,待人却是极好的,将来必定是个多情王爷。”
慕毓芫掌不住笑了,对着镜子说道:“胡扯这些混话,跟前的人都比不上你。可惜你年纪大了些,又已经嫁人,不然就把你许配给祉儿。”
众人轰然大笑,紫汀红了脸道:“奴婢混扯,那也是跟娘娘学的。”
说说笑笑,一上午时光很快过去。快午膳时,多禄跑过来传话,说是皇帝觉得有些油腻,先预备些清淡爽口的小素菜。慕毓芫说了几样皇帝常吃的,让香陶去吩咐,想了想又唤住她道:“再跟小厨房说一声,蒸个桂花糖藕粉糕。”
“是,七皇子殿下最爱吃。”香陶笑着答应下,打起水晶珠帘穿出去,谁知回来时却有些不高兴,嘴里嘟哝道:“总是过来蹭饭吃,也不嫌累的慌。”
紫汀没听清楚,问道:“谁?”
慕毓芫起身看向窗外,朱贵妃身穿梨花白宫锦云裳,臂挽玉兰折枝刺绣流苏,身旁领着八皇子佑嵘,正在宫人簇拥下款步而来。于是回头唤来双痕,吩咐道:“既然朱贵妃和佑嵘都来了,少不得要再添些菜。反正人多热闹的很,不如去把贤妃也叫来,顺便带上佑馥,小孩子们好一块儿玩会。”
双痕欲言又止,迟疑道:“娘娘……”
慕毓芫瞧了瞧她,淡淡微笑道:“佑馥年纪还小,总归都是皇上的女儿,也碍不着咱们什么,又何苦去为难她?去罢,我有些累了。”
朱贵妃领着八皇子进来,因为素来相熟,只是略微欠身便算行礼,于美人榻上坐下笑道:“祉儿呢?嵘儿吵了好几日,说是自个儿不好玩,非要过来瞧他七哥哥,嫔妾也是拿他没办法。”
“慕母妃,佑嵘给你请安。”八皇子上前行礼,一身翡色织金刺绣华袍,腰上系着双色如意长穗宫绦,衬得小小人儿眉清目朗、俊秀可人,甚是招人疼爱喜欢。
慕毓芫拉着八皇子的手,柔声笑道:“去玩吧,七哥哥他们都在里面。”
“佩柔也在?”正说着话,却见明帝大步流星进来。他来泛秀宫少有通报,宫人也不以为奇,只是给他取来玉节凉垫,奉上素日常喝的凌云白茶。
“正是,嵘儿也来了。”慕毓芫并不起身,待朱贵妃给皇帝行过礼,又道:“臣妾想着人多热闹,索性把贤妃也请了。”
明帝笑道:“是么?今儿得跟着朕吃素了。”
“那正好,臣妾心里也有些油腻。”朱贵妃顺着话点头,对皇帝笑道:“皇上今日来的比往常早,想是前面事情不多,少了些操心的事。皇上得空多歇息会----”她转眸看向慕毓芫,浅声笑道:“芫表姐,你也少担心一些。”
慕毓芫看着那明媚笑靥、朱唇皓齿,像足了先皇后年轻时的气韵,只是性子却大不相同,听完淡淡笑道:“佩柔你说这话,莫非自己就不担心?”
二人说了会闲话,外殿通报贤妃驾到。谢宜华进来见了礼,明帝抱着十一公主逗了会,问了些日常起居的话,也看不出高兴与否。谢宜华还要再说,明帝却道:“早上只喝了一碗粥,现在觉得甚饿,还是早些用午膳罢。”皇帝既这么说,宫人们自然不敢怠慢,赶紧通传下去。
席上原本安安静静的,众人默默吃了半日。宫人端着桂花糖藕粉糕上来,七皇子扭头看见,顿时嚷嚷道:“藕粉糕……,快快,放我这边来。”自己先拣了一块吃,又给八皇子和十公主分了两块,却单单不给九皇子。
“祉儿,这是怎么了?”慕毓芫没瞧明白,亲自拈了一块糕递给九皇子,又道:“你是做哥哥的,对待弟弟妹妹们要一样,什么事都不能偏心。”
九皇子忙道:“母妃,儿臣自己拿就好。”
十公主抿着小嘴直笑,跳下椅子,走到慕毓芫身边说道:“七哥哥在生气,方才要玩九哥哥的小弓,九哥哥不愿意,两个人争起来了呢。”
朱贵妃顿下银箸瞧了瞧,对慕毓芫笑道:“芫表姐,祉儿还是小孩子脾气,跟佑綦闹着情绪,等过一会也好了。”
慕毓芫点点头,只道:“嗯,接着吃罢。”
朱贵妃又道:“芫表姐----”
“好了!”明帝略带不悦打断,眉宇间竟似有些朦胧雾气,看了看朱贵妃道:“不要总用家中称呼,既然是跟皇贵妃说话,就还得照着宫中规矩来。”
朱贵妃忙道:“是,臣妾年轻莽撞了。”
谢宜华一直没有言语,此时见孩子们都有些愣住,忙招呼了几句,听完朱贵妃话微微一笑,“贵妃妹妹总说自己小,如今佑嵘都六岁了。”
朱贵妃唇角浮起微笑,曼声道:“姐姐真是好记性,多承关怀。”
席上气氛有些不自然,明帝意兴索然吃了两口酒,只说前面还有政事,遂领着多禄等人起驾启元殿。倒是孩子们不知所以,只顾抢着吃完,商量着要一起去斗草。七皇子早忘记先头不快,拉拉扯扯,硬是把九皇子也拽了出去。
朱贵妃来不及唤住他们,只得起身道:“皇贵妃娘娘,嫔妾先行告安了。”
慕毓芫微笑点头,看着她转身渐渐远去,方才回头说道:“宜华,你素来不是多嘴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何必说那样的话,让她心里不痛快。”
“娘娘,嫔妾只是实说而已。”谢宜华抬眸一笑,走到长榻前打开棋盒,一枚一枚按步摆放着,似有感触说道:“这两年来,朱贵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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