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城是南方海滨的大城市,地方大,除非有确切地址,不然找起来相当不容易。
老陈被雇做她的司机两个来月,一直都尽忠职守。
她命令一下,老陈立刻找起来。
不过,这样的机构一共有三四家,一南一北,还有一家在东区,跑了一个多小时后,总算在东区一栋大楼里找到了盛一珩。
检测中心的门已经关了,只留门外亮着两盏灯。
他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邑舒心里泛酸,慢慢踱步走上前。
他发现了她,有些愣住。
“……你怎么来了?”
邑舒眼神躲闪一下,低声:“我——我找人秘密查出你的手机定位,让陈伯伯载我过来的。”
盛一珩的眸光黯淡无光,眼底满是沉重的悲伤。
他垂下眼眸,避开她的注视。
邑舒凑了过去,劝道:“天黑了,回家吧。”
他微微蹙眉,嗓音极低沉:“……我没有家。”
邑舒轻轻叹气,低声:“饿了吧?你中午的午饭都没吃就匆匆走了,我请你吃火锅,好不好?”
他疲倦靠在长凳上,然后徐徐弯下腰。
四周非常安静,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
倏地,他突然开口:“你说得对,人不该绷得太笔直,不然会太累。偶尔靠着或俯下,其实挺舒服的。小时候,我对爸妈的记忆只有过年匆匆接触两三天。是爷爷一手将我带大,教我做男子汉顶天立地,腰板要笔直如松。”
“后来,爷爷去世了。我妈将我带去M国,将我丢给外公和外婆。外婆后来过世了,外公也病倒了,我妈只好将我接在身边。父母亲对我来讲,就是一沓又一沓的钱,还有各城区离最豪华的住宅。盛世集团非常大,风光无限,可我的身边永远只有凉飕飕一片。”
“我长这么大,父母亲从没参加过一次家长会。我受表彰受奖励,他们也从没出席过一回。妈推卸给爸,爸推卸给妈。为了等一张父母签字的校服纸条,常常等上三五天都没能见着他们。我只能被迫学会模仿他们签名。”
“外公说,他们当初结婚是自由恋爱结合的。可我来到他们身边,感觉到的永远是吵不完的架和互相辱骂。我升初中半学期后,他们才知道我小学毕业了。我升高中,他们吵架时多了一句‘等我高考后就签字离婚’的话。”
“其实,我已经麻木了。可今天……我爸竟说,为了打赢离婚官司,他希望跟我做亲子鉴定,悄悄混淆血液,假装我不是他儿子,趁机打击我妈。他们这样子不累吗?我却已经累了,身心都累得动不了了。”
邑舒听得眼睛红红的,却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也许我妈的一句话也适合给你听——我们无法选择父母,但我们可以尝试选择自己的命运。盛一珩,我觉得你能行。即便现在不行,未来一定行!”
他愣住了,定定看着她。
夜色如水,两人的眼里都是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