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退回了何家大集。
满意地看着看不出一点脚印痕迹的雪地,李家顺笑着朝栗子群点了点头:“还是你个老栗子有办法!昨天好几千壮棒汉子都不乐意走,非得留下来跟咱们一块儿打鬼子。要不是你想出来的这分组甄选、各司其职、各负其责的路数,怕是这好几千乡亲就能把咱们的阵地给暴露个精光!”
同样从腰间抽出了一直捂在衣裳里的德造二十响手枪,栗子群一边使劲掰开了击锤,一边低声朝李家顺应道:“乡亲们是叫鬼子给祸害苦了,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这才豁出去了要跟咱们一块儿打鬼子!这股心气咱们不能叫乡亲们泄了,可也不能叫这些个没打过仗的乡亲刚一上手就跟鬼子硬碰硬!能用这种法子让乡亲参与战斗,又能尽量保证乡亲的安全……这路数,当年可是在老根据地的培训班里学来的,你当年不也学过吗?咋,忘了?”
很有些戏谑地看着栗子群,李家顺低声笑道:“忘啥呀?这还不是你老栗子在清乐县地面上名声大、威望高,连宫南、遂平两县的乡亲,都知道清乐县有个栗队长火烧鬼子粮库、大战泉子沟口,手底下有莫天留、沙邦粹这哼哈二将,还有钟有田、孟满仓这俩护法金刚……当时那场面,你吆喝一声,比我管用!”
还没等栗子群再次开口说话,远处传来的枪声骤然密集起来,间或夹杂着几乎听不出停顿的机枪扫射声。侧耳聆听着那骤然变得密集的枪声,尤其是在几声手榴弹爆炸的动静之后,李家顺顿时变了
脸色:“怕是严大河叫鬼子的追兵给黏上了!这撤退时候的三板斧打得这么凶,怕是……”
话没说完,方才还响成一片的枪声骤然稀疏起来。侧耳细听之下,几乎全都是三八大盖在不紧不慢地射击,还夹杂着日式掷弹筒发射的手榴弹爆炸声,像是定音锤般地响起。
猛地一拍身前冻得铁硬的雪壳子,栗子群急声低叫起来:“坏了!怕是严大河压根都没子弹了,连苟大却和万一响的机枪也都打空膛了!要是方才严大河那撤退之前的三板斧没能给韦正光争取到埋地雷和炸药的时间,就算他们能撤下来,怕是也得伤筋动骨!李司令,我带几个人去接应……”
李家顺一把抓住了想要跃出战壕的栗子群,伸手用枪管朝着大路尽头一指:“不用了!严大河他们撤下来了……”
忙不迭地将望远镜举到了眼前,栗子群看着顺着大路亡命狂奔的十几名武工队员,难以置信地惊叫起来:“就剩下这十几个人了?我看见严大河了……怕是挂彩了,苟大却正背着他跑呢!万一响还在……他娘的,宫南县武工队啊……我就看见三个宫南县武工队的同志!宫南县武工队,这一把算是拼光了!连我派出去接应的人马,都只剩下一半了啊……”
几乎是紧随着那些顺着大路亡命狂奔的武工队员,背上背着个竹筐的韦正光却是一副闲庭信步、不急不缓的从容模样。左手中握着的一支短柄铁铲,更是时不时地在大路上胡乱挖几下,再用脚将刚刚挖好的雪坑胡乱填上,叫人一眼就能看出雪地上留下的挖掘痕迹,显然是作为疑兵之用。
而在一些被狂奔着的武工队员重重踩下脚印的地方,韦正光却是小心翼翼地蹲下了身子,用手中短柄铁铲横着在脚印旁掏出个小洞,再从竹筐里取出一枚地雷,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那个刚挖好的坑洞中。
虽说韦正光埋雷的手艺熟练,动作也飞快,但毕竟耽误了些时间。几乎就在韦正光在大路上埋下了三枚地雷之后,大路的尽头就出现了几名列成了倒三角阵势的日军士兵,端枪直朝着韦正光猛打起来。
看也不看自己身边被子弹打得四处飞溅的冰雪碎屑,韦正光佝偻着朝前跨了一大步,堪堪让开了自己刚刚埋好的一枚地雷,这才继续猫着腰顺着大路小跑起来。而在韦正光前方的大路上,肩膀上扛着两挺机枪的万一响猛地朝路边一块巨石后一蹿,劈手从一名抓着步枪跑得精疲力竭的武工队员手中夺过了一支三八大盖,端枪与那几名几乎快要追上了韦正光的日军尖兵对射起来!
尖厉的枪声之中,一名冲在了最前方的日军尖兵仰天便倒,而另外的两名日军士兵则是忙不迭地朝着路边一闪,依托着路边能够遮掩身形的掩蔽物,半跪着端枪扣动了扳机。
也许是知道藏在路边石块后的万一响难以被击中,两名蹲踞在路边隐蔽物后的日军士兵,几乎全都在第一时间,将枪口对准了在大路上佝偻着小跑的韦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