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争（上）：狂热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潜藏在血脉之中的求生本能让她不再去做多余的思考，确认好手头资料无误后，便挤入混乱的人群，向研究所的后门奔去。

    【二】

    “炸弹已经引爆，行动时间40分钟，倒计时即刻开始。青龙、玄武，收到请回复。”

    “收到，玄武已于接应点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提供支援。”

    “收到，青龙已于进攻点准备就绪。现在即将进入研究所。”

    听见耳麦之中传来了董司慧与徐玉成令人安心的声音，装扮成快递员、借助文森特先生提供的装载着反安全检查遥控炸弹成功事先潜入研究所内部的顾柳言放心地摘下了鸭舌帽，从中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反安全检查的手枪和自己的短剑，再次回到硝烟未散、遍地狼藉的办公层，在残破的废墟与淋漓的鲜血之间搜索着任何关于莫克生物研究基金会关于生物兵器研究计划的具有证明价值的文件。

    “青龙、白虎，再次提醒：遭遇莫克家族留在此地的安保人员，格杀勿论；对于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与办公人员，除非其激烈抵抗、威胁你们的安全，否则不要伤害他们；至于生物兵器，发现后即刻回报，不要轻举妄动，以自身安全为准。收到请回复。”耳麦里又传来了周之恒的告诫。

    “收到，现在准备进入研究所。”

    研究所大楼的对面，是一座正在招租的空空荡荡的写字楼，早已抵达写字楼天台的董司慧有些敷衍地回应完周之恒不厌其烦的安全警告，迅速换上了贴身的轻便防弹衣，背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汉剑，举起手臂，发射出腕部事先准备好的钩索，正中研究所的四楼落地窗的底部。而后，董司慧纵身一跃，借着钩索的力量荡过街道的上空，一脚踹碎了三楼的落地窗，而后迅速摘下了腕部的钩索发射器，顺势荡入了研究所大楼内部。

    这身手……难怪她要选择这么高难度的进入大楼的方式。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研究所大楼的底部，负责接应的车辆内，还在临时指挥部的周之恒与徐玉成目睹了街道上空董司慧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高难度动作，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彼此一眼，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笑容。

    “我已进入研究所三层办公层，白虎，你在哪？我来与你会合。”

    “额，办公层的搜索工作交给你了，青龙——这里的硝烟味与血腥味太重，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了。我先去实验层搜索。”

    “收到。注意安全。生物兵器极有可能还在实验层，若遭遇，及时告知我与指挥部。”

    潜入办公层的董司慧贴着墙壁悄无声息地前进，在墙壁的缺口处停下了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墙壁背后办公层的情况——显然，适才底层的爆炸让整个研究所的办公层人员陷入了恐慌，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文员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办公层的各处疯狂地乱窜。而先前格纳森留在此地的安保人员——“红月”计划第一批半成品的生物兵器，在意外的爆炸发生后受脑中精神干涉系统的影响，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他们纷纷拿起武器，承担起了临时维持秩序的角色——所谓的“维持秩序”，便是以杀鸡儆猴的方式让失控的文员们强行镇定下来。几声枪响与哀嚎过后，适才慌乱的文员们面对眼前巨大的恐惧，选择了怀着近乎绝望的心情屈服，乖乖地双手抱头，留在了办公层。而原本的安保人员有如正在抢劫的有规模、有组织的劫匪一般，根据脑海中传送的控制指令虎视眈眈地看守着办公层的所有滞留文员，同时紧密观察着整个办公层任何的风吹草动。

    啧，真是难缠。躲藏在厚重的墙壁背后的董司慧偷偷观察着眼前棘手的环境，想起周之恒先前叮嘱过的“不杀无辜者”，心中默默地盘算着下一步行动。

    最复杂的环境之中，往往也隐藏着最佳的机会。想起一周多前对付过的被改造成和墙壁后的安保人员一样的生物兵器半成品的莱卡，董司慧决定赌一把。

    计较已定的董司慧深吸一口气，悄悄拔出腰间的手枪，从墙壁的缺口伸出手，向门后盲开了一枪。清脆的枪声让办公层中匍匐在地的文员们吓得瑟瑟发抖，也成功引起了所有安保人员的注意，将适才指向文员的枪口对准了适才传来莫名的枪声的墙际。与此同时，董司慧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墙壁的缺口，踩着无声的步伐迅速沿着墙壁疾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来到了墙壁另一端的缺口，短暂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从所有被枪声吸引的安保人员的视野盲区中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杀入了战场，向还未反应过来的敌人迅速开枪。几声清脆的枪响后，大部分的敌人都在尚未知晓董司慧的位置的情况下被击毙。剩下的反应过来的敌人迅速转身，将枪口又一次对准了董司慧杀入办公层的缺口，但都被低下身子、迅速靠近的董司慧拔出背后的汉剑，以雷霆之势迅速斩杀，飞溅的腥臭的热血遍地抛洒。

    抱头蹲在地上的文员们被眼前突然变化的情势惊呆了，每个人无不带着震惊看着眼前如同修罗一般手提染血之剑的Z国女子——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个杀了所有安保人员的女子的左半张脸有一道穿过眼睛的可怖裂痕，而右半张脸却是完美无瑕、倾国倾城。而反应迅速的董司慧则抓住了这一瞬间，再次向天花板连开三枪。再次被惊吓的文员们下意识地抱头蹲下，无人再敢注视她那怪异可怖的面庞。

    “我不想杀你们，”办公层内回荡着董司慧冰冷的声音，“但这取决于你们的表现。将所有关于莫克生物研究基金会的文件交给我，我会尽可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听完董司慧的话语，战战兢兢地文员们有些茫然地抬起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并非没有听懂董司慧的条件，只是过量的震惊与恐惧迟缓了他们的反应。董司慧轻叹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朝着天花板又开了一枪。霎时，文员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四下奔散，回到各自原本的岗位上，尽可能快地复制着电脑中一切关于基金会关于生物研究的资料，并默契地将其发送给文员中的总负责人。总负责人则迅速将所有的资料拷贝至一个U盘上，诚惶诚恐地交给了董司慧。

    这工作效率……真令人吃惊。董司慧不禁暗暗咋舌。

    看着手中至关重要的U盘，董司慧端详了片刻，便妥善装进了贴身的口袋——借助留存的文员，她的目的已经提前达成。

    但冷静的董司慧非常清楚，真正的危险还尚未到来。确认办公层的资料搜集完毕后，她引导劫后余生的文员们通过安全通道离开了危机四伏的研究所，而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冲向此刻顾柳言所在的实验层——那里，隐藏着这次行动中最为致命的挑战。

    “办公层资料已搜集完成，无辜文员已疏散完毕，现正在向实验层前进——白虎，报告你的位置。”

    【三】

    “正如您所预料的那样，格纳森先生，文森特教授对研究所出手了。”

    “嗯……速度很快，看来来者绝非等闲之辈。不过，派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了，不过，格纳森先生，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当然——‘红月’已经到此为止了。开启牢笼之后，立刻调集我们现在能够使用的全部重火力——我要在13号街区的警官先生们抵达研究所前将那里夷为平地。”

    “……我明白了，格纳森先生。我现在就去办。”

    看见尼娅离开办公室后，乔治博士才放心地转过身来，迅速在散落一地的碎片与小物件中找到事先存放着他在“红月”计划之中的研究所得的U盘，揣入了上衣的内口袋，然后挤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由于适才二层的爆炸规模实在过于庞大，七楼的实验层也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沉浸在各自的研究之中的科研人员们被这突然起来的轰鸣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到实验室外查看情况。而看到窗外来自研究所的滚滚浓烟，科研人员们瞬间便明白了，适才的爆炸声正是来自脚下的这栋大楼——恐慌与不知所措迅速在人群之中弥漫开来。这些常年沉浸在实验室与理论世界中的天才们面对突如其来的暴力袭击，显然并没有任何的准备，出于本能地寻找着紧急出口，想要在事态变得更为严重前逃出大楼——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没有组织的混乱的人流碰撞交织在一起，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喧嚣不堪的七楼——

    除了混在人群之中各自单独行动的乔治与尼娅。

    好不容易挣脱了混乱的人流，汗流浃背的乔治博士已经筋疲力尽。为了确保自己带走了所有的研究成果，在挣脱人流的过程中，乔治的脑海里一直在排查着自己是否遗漏了任何可能的有价值的资料——而不幸的是，他猛然发觉自己的确遗忘了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

    “红月”计划零号实验体——“头狼”的观察报告，而其所在的位置，正是在八层的关押“头狼”的实验室内。

    作为“红月”计划最早的实验体，也是在乔治看来迄今为止进化得最为完美的实验体，“头狼”对于乔治博士的梦想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虽然时至今日，“红月”计划的研究人员们依旧不能真正控制“头狼”的行动，但对于乔治博士而言，放弃对“头狼”的观察报告，无异于置他与死地。

    虽然前方危机四伏，但对梦想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对于未知的恐惧。思考片刻后，乔治放弃了从紧急通道逃出生天的机会，径直奔向关押“头狼”的实验室。

    对于研究人员而言，“头狼”的存在实在是过于危险。所以，关押“头狼”的八楼常年都是处于无人常驻的状态。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的乔治博士战战兢兢地进入了无人看守的实验室——万幸的是，先前的爆炸声似乎并没有影响“头狼”，此刻的它依旧在为它量身打造的铁笼中休息。乔治博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带走实验室中的文件时，他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冰凉，身后传来了如同死神低语般的威胁：

    “别动，乔治.特里克博士，我不想伤害你——但，请你和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