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敛眸,他不动声色地抚了抚手腕上的表,应了一声。
等陪着老爷子吃完了饭江瑜去了江盛。
他刚进办公室,身边电话就响起,接听之后对面很客气:“请问是江总吗?”
江瑜坐在椅子上,声音里含着笑意:“我是江盛的总裁江瑜。”
“江总好江总好。”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也是笑着的:“我是温支的副行长令其,不知道江总今天方便吗?我们需要共同商议江盛与温支之间的业务往来。”
还是来了。
江瑜平静地想,他看着面前桌子上的文件,用手指轻轻地摁了摁边角,眸色有些幽深,声音里的情绪却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含着笑:“当然方便,我在江盛等着令行长莅临。”
挂断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慢慢地闭上眼。
江盛的茶厅此时坐着几个人。
绛黄色的茶桌形状像是一颗被拦腰横放的大树截面,表面有属于木料的纹路,一圈一圈的汇成了年轮,秘书将茶水倒上,袅袅的白雾升起,又很快消散在了空中。
令其抿了一口茶,又将杯子放下,他笑着道:“江总这里的茶当真不错,入口清香回甘,回味悠长。”
江瑜也笑笑,他坐在对面,语气客气:“令行长喜欢的话一会带一些回去。”
令其笑笑,他换了个坐姿,将手掌放在膝盖上,一副交谈的姿势:“江总,咱们也是老客户,龚新海的事想必江总也清楚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江瑜敛眸。
龚新海目前还在红昌宾馆,从进去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根本没有移交法院,按照依据来说令其现在还得称呼一声‘龚行长’,但如今这样指名道姓,某些原因已经彻底明了。
令其知道龚新海一定不可能再出来。
这么短的时间内消息如此灵通,一个副行长根本做不到。
一瞬之间,思虑良多,江瑜面上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
令其开口,面上带着叹息之色:“江总,不瞒你说,现在所有银行都在严查自省,我们从上到下必须要做出一次清扫,彻底杜绝所有违规贷款。”
江瑜颔首,面上看不出什么异色,手指轻轻点了点:“应该的。”
令其视线落在对面男人身上,分明很年轻,身上气势也算不上锋利张扬,甚至有些温润如玉的感觉,他说了这些也是安静地听着,面上未起丝毫波澜,根本让人猜不透心思。
令其面上换成了另一张表情,他仿佛叹息了一声:“江总,我查了银行业务信息,江盛这些年与我行交易频繁,五年前安城融华工程建设江盛贷了八十亿,一共分十年还,前五年每年八亿已经还了,现在还剩下四十亿,这些数目太过巨大。”他脸上出现忧愁的神色,一副操心劳神的样子:“现在出了龚新海这事,各个银行都在自查贷款自我规范,违规放贷这些事丝毫不能再犯,总行已经做了批示,一定要我们在限期时间内追回放贷违规资金。”
令其说了这么多,看着对面还垂眸饮茶的人,面上最终露出可惜的神色,仿佛是十分为难的开口:“江总,江盛剩下的这几十亿得尽快还了啊。”
他话音落下,就见对面的男人抬眼,视线静静地看向这里:“江盛的贷款算是违规贷款吗?”
他的声音并不高,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并不显得锐利逼人,可一双眸子却是很深沉,目光扫来时却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心思,所有的一切无处遁形。
令其略微怔愣。
自然不算,违规贷款基本都牵扯行贿,江盛硬要说只是手续不太完善,可这些太有弹性,全看人如何对待。
他收敛好神色,借着一口茶掩饰自己神情,末了开口:“我倒是失言了,违规贷款自然是算不上”他沉吟一瞬:“可是目前宏观调控,银行银根紧缩,像是这种工程项目每一个都必须经过严格审批,据我所知,当初还是有些手续未经审核,算得上是特事特办。”他说到这又笑笑:“江总,总行命令已经搁了下来,我一个副行长也是为难。”
江瑜敛眸一瞬,指腹缓缓地摩挲茶碗,一瞬之后又放开,他双手交叉开口,缓着声音开口:“多谢令行长告知这些。”他一笑,面上还是客气,又仿佛有些无奈:“令行长也清楚,四十亿对谁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就算抽调腾挪也需要不少时间。”
四十亿,连带着利息算下来全部是一笔巨款,没有一个公司会在账上放着那么多现金流。
令其笑笑:“当然了,我也不是今天就要,总行给的期限是一个月,江总按时给了就行。”他脸上笑意看起来十分和善,似乎是经过斟酌之后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江总,江盛可以先还上本金,那些利息我去给总行说说情,倒是还可以再宽限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