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神色阴沉下来,压低了声音问我:“您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执行员的故事?”
我愣了一下。宏先生知道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啊。
“请。”
“这对您来说可能会是一个恐怖故事。”
“我能接受的。”
――或许不仅仅因为自己吧。
“您是从育儿站的特殊窗口诞生的对吧?”
如果以生产的速度来说,确实是。每天都会有因版本淘汰的旧款黄星人自愿投入熔炉,贡献资源;于此对应也会由育儿站产生新版本的黄星人,如此优化着我们黄星人的素质。而我诞生的窗口,却是只有执行员的。
黄星的其他人似乎都刻意地将我隔离开了。
“是的是的,执行员的特殊窗口。在那里,你们的序列之中也会植入无数的学识,以此规避与其他人的知识交流。或者归根结底他们也没有把你们当成‘人’来看。”
大概是这样的吧。我们执行员是黄星的工具。
“在下可以告诉您一个隐秘。所有的执行员都是采用数字的公民编号的,但是外头的人都是使用文字编号的。”
哈?
这也就是说,我们其实……甚至没算入黄星公民的编号之中?
我甚至不是公民?
我拼死拼活奋斗了那么久,换来的却是这种身份?
――还好我在蓝星上沉迷私情了。
――不然听到这种消息……恐怕真的会崩溃吧。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属于执行员的屋子空无一人。
宏先生坐在街角。屋檐依着阳光投下浓厚的影子,将他的身子劈成一光一暗的两半。
“他们怎么样了?”
我没有说明,但是宏先生一定能够理解我这句当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泄气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瓶“复”,就着阳关抿了一口。似乎这东西在净城十分稀有,我至今也只在宏先生手上见过――净城里没有人使用仪表,别人携带什么出门我能一目了然,然而确实未曾见其他的复。
我看见这位中年人鬓发上的不合场所的白发。
这可是黄星啊。
但是宏先生身上也没有能量回复的波动――我意识到这瓶用着复的包装的饮料,恐怕只是空有外形,而并没有任何回复能量的效果,于是宏先生才会显得如此苍老。
我不忍,从仪表中取出仅存的一些复取出一瓶,递给他。
恰好是白洁给的那支。
“请放心,这当中没有‘冷血’。”
“那还真是……感谢你啊。”他呵呵笑了两声,郑重收好。
如此休息了一阵,他终于能够开口了:“您知道那些接受了‘冷血洗涤’之后的执行员最后是什么样子的吗?”
反问?
我沉吟片刻,想出一个最好的结局。
“死?”
“如果是的话,我们黄星在宇宙之中可能就没有那么臭名昭著了吧。呵呵。”
我又想起了黑星上的黄星人样本。
如果可以就那么死去,确实是莫大的宽慰了。
“9197先生。”他的神色突然阴沉下来,“您如果愿意的话,在下有能力为您在净城留一个席位。”
意思是劝我不要去“冷血洗涤”吗?
倒是十分诱人。
“宏先生,您的好意我收下了。但是……”
“但是?”怒火几乎要从他眼中喷出,“您可能是无法想象到那种惨死在理想之下――身为执行员的下场!接受了洗涤之后,那些旅途中感受到的一切与洗涤之后所谓纯净的自我会产生巨大的排斥……那是多么痛苦啊!空有无数的见识,却被自己活活限制得无法发言……最后只能饮恨把自己的身体捐赠给回收部门!那是多么可笑!最后身体甚至都不能送给我们一直深爱的祖星!”
回收部门?这倒是没听说过……我的意思是,黄星人确实有回收身体素材的机构,但那是叫做捐献站的地方。而结合宏先生所说的话,那个回收部门也不是捐献站――而是一个秘密收集黄星人躯体的秘密机构……
宏先生此番情绪激昂的发言倒是透露了不少有意思的信息。
比如宏先生的身份……
那些先按下,目前还是需要先说明一下我的目的。
“宏先生――请放心。”我顿了一顿,重复一遍,“请放心。我有我的使命,并非是那些饱怀爱星情绪的疯狂行动……而是为了救一个……人。”
宏先生愣了一愣,只紧紧抓着复的瓶子久久没有说话。
最后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体终于也从阴影中脱离出来。
“您果然是不一样呢。比起那些崩溃了的您的先辈。”他苦笑道。
那是,我可是在洗涤之前就崩溃过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