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译名为《一步之遥》。很多作品里都用过这首曲子,而蓝惑是在《辛德勒的名单》里看到的。就仿佛她也正在准备正装,正要前往宴会。
可是旋律飘扬,她几乎以为自己不再是一个观众而是一个舞者,也不坐在座椅上了,单是随着旋律来回盘旋。
她也感觉到,自己就站在悬崖之上,岌岌可危。
旋律渐渐走向高潮,红音也抖腕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她浑身大汗,勉强跟着节奏。但在这幻境之中她又陷入了那个想象中的画面,最后提琴曲节奏猛然一提,戛然而止。她就“站”在了悬崖边缘,仿佛最后拉住她的也是红音也。
可是一半地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不过仍然坐在幻想中的剧院座椅上,只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果真只差一步。
可是红音也又一拉弦,又是一曲。这次他不再局限于一首曲子了,他这是把许多曲子串在了一起――《吉普赛之歌》、《寂色》,以及几个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选段。蓝惑不过是喜欢看电影,哪里能分辨出这么多乐曲?很快便昏沉沉摇头晃脑,几乎体力不支。
但是这个倔强的女孩怎么会认输呢?
轻纱长裙被汗水打湿,重重地要压住她的呼吸。她便重整精神,坐正身子。
终于,她明白了这乐曲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流浪者的故事。她看见一个流浪者,破落的国度,早逝的妻子,重新执起的权势、复仇以及阴谋。
最后她看见了那个流浪者的脸庞……正是那位在演奏的小提琴家!
他又为了什么,要舍弃掉自己的自己的自由,踏上那条黑暗的道路的?
是仇恨啊,只有仇恨能让人重新振作,然后不顾一切的投身火海。
既然是仇恨,那么他爱的又是谁?他会伤心至此,又是有多爱那个人?
想着,泪如雨下。
“够了。”她说。
于是红音也放下小提琴,行了个礼。他就这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身形都被压低了几寸。
“你的痛苦,我都看见了。”
这话说得有些荒唐。明明这二人身处幻境之中,又何来看见的真实?可偏偏蓝惑的语气就是那么坚定。数亿纪元直至数字毫无意义的时间被她一脚跨过,再落地,她确实洞见了这数亿纪元红音也承担的痛苦――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可能性,但唯独那个人就是没能醒过来。
她看见了红音也无声的愤怒。
“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么多个宇宙的寻找,我甚至寻找了无数个版本的黄星,见证了多少星球诞生破灭,但只有你――最后能看见这些的只有你。我想这一遍的轮回应该就能将一切终结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沉重的情感你压在心头,就是一刻也没有放下来呢?
蓝惑说不出话来。
不如带上我吧。
我和你一起承担。
可能我没办法活那么久……但是我可以陪你那么几十年的岁月,我可以分担多少一点点的痛苦吧?
红音也抬头,与观众席上的她遥遥对视。
“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蓝惑点头。
“别那么快答应啊。我给你一首曲的思考时间吧。”
再行礼,再举琴。再奏曲。
《AsTimeGoesBy》。
时间流逝。
但这一次她再听到的不是《卡萨布兰卡》中温和的年轮转动,而是无数时间拧成线,再汇成海洋。这是一片澎湃的景色,哪怕学习物理的她、看电影文艺的她都没有能够马上明白。
只是这次她没有再陷入恍惚。
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她也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把之前的无数个瞬间忽略了――她顿悟了。或者说,在她明白之后,之前所有的时光都仿佛不再拥有意义――那不过是一条轴罢了,只是她擅自把自己的记忆放在了轴上,再从头看一遍而已。
也就是说,从以前到未来的所有事情,她实际都“已经”做过了;既然都“完成了”,那么这些就都将化为记忆。而她只是走在一条时间轴上,将排在了这轴上的事件再经历一遍。
而所谓的未来,只是这条轴上她还没有走到的部分而已。
“这就是时间?”她问。
“是的。它毫无意义,只因我们的经历才有了那么一点色彩。”
“那么也就有无数的我了?”
“不,蓝惑可以有无数个,但你,只有一个。”
“我明白了。”
“那你还决定要跟我一走吗?从此之后你将脱离所有的羁绊,你也再也‘无法跳进同一条河’了。你所有的亲人,所有的朋友,你所维系的所有关系,都会通通与你分别……甚至你想因为我而这么脱离这个世界,也会与我断绝所有的关系。”
“我都已经懂了,你还跟我说这些呢。既然我愿意抛弃下这个世界,那我就至少有一个可能,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吧?”
红音也一顿,似乎不忍心再说下去。但是他既然容忍了这么多宇宙,又怎么会真的不忍心呢?
“那么……走吧?”他最后关掉了所有幻境。
他们原来就站在一艘航舰之中。从内部看,其实不大。红音也没有解释,蓝惑也没有发问。
“我要借助你的能力。”
“请便。”蓝惑骄傲地挺起胸膛。
红音也慢慢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像。
“这个人叫做黑丝汀。到合适时机的时候,你要用你的能力找到她。”红音也眼眸发亮,“然后救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