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勉强站起身,捂着还在不停流血的额头,虚弱地苦笑:“咳咳,是我没用才对,你怎么会没用呢?”我突然感到诧异,周围怎么这样安静,特别是齐震那个大嘴巴,怎么可能也不发出声音?我转过身,只见葛虹和许珊满脸惊骇地盯着我的身后,齐震的嘴巴张得老大,足可塞下一只鸵鸟蛋。
难道有更恐怖的东西出现了?我不敢立刻转身,只是一点一点把头扭转回去,身后的青灰色浓雾已经褪尽,围着我们的那些可怖的东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熟悉身影袅袅婷婷地伫立着,旁边依偎着那个蓝衣男生,此刻他天使般美丽的脸上依旧带着纯洁可爱的笑容。我的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痛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我眼前一黑,嘴里竟尝到了几丝鲜血的腥甜,身子踉跄了一大步,几乎扑倒在地上!是的,终究还是被常青猜中了,身后站着的竟然真是我视若亲人的凌老师!她真的是这幢旧楼里力量强大、难以捉摸的厉鬼!我痛彻心肺,此时就算是用“万箭穿心”也不足以比拟我的痛苦。
“凌老师!为什么?”好半晌,我才有勇气转过身来艰难地问。“美丽的泡影必定会幻灭!这命运的际遇,世间的悲欢离合,半点也不由人!”“你也可以算是人吗?”齐震和常青齐声大喝。“这世上万物,有因才会有果!虽然是命运摆布,但是谁种的因,谁得的果,却并不是无缘而生的。”凌老师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了这似是而非的几句话。因果?这旧楼的因果跟我会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凌老师的眼光闪动,视线移到了我的胸前。我跟着垂下眼帘,胸前只有灵石!我蓦然双眼圆睁:莫非凌老师是因为灵石才找上了我?这旧楼的一切也与灵石有关?
仿佛是洞悉了我心中所想,凌老师淡淡一笑:“你们知道吗?六十多年前,预言这里风水极差,是阴气极盛的‘绝户地’的人就是我!我苦劝他们不要在这块地上建教学楼,不要在楼前种树植草可是,却没有人肯听我的话。于是,一个又一个,死于非命”“他们不肯听你的预言,你就杀了他们?”常青虽很虚弱,但思维依然敏捷。“我?哈哈哈”她突然仰起头纵情大笑了起来。她本来风姿绰约,神情举止总是那么淡定从容、温柔可人,可是此时的大笑竟是如此疯狂,其中充满了愤懑和苦痛!
我们呆若木鸡,心情复杂地望着凌老师。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失态地狂笑过,似乎要把郁积在胸中的所有块垒从这笑声里尽数发泄出来q笑当哭,我的脑子里突兀地滑过这个词,也许,凌老师也是有什么苦衷的吧。“别笑了!”齐震面色苍白,猛然大叫道“如果不是你,那又是谁?”“谁?哼哼,我也想知道是谁呢!”凌老师却止住了笑,失神地望着黑暗的虚空喃喃轻语。
“不管怎么样,历年来被你所杀的那些无辜的老师、学生,他们死得那么惨,你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和不忍?”常青质问道。“你们只知道他们死得惨,他们无辜;可是,有谁知道,我们更无辜!”一直依偎着凌老师的蓝衣男生开口了,他黑色的眼眸如一泓深潭般波澜不惊,长长的睫毛扇动着,嘴角边动人的笑容慢慢漾开来,配合着温柔的语气,是那么美丽纯洁,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残酷而血腥“我,是第一个惨死的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风和日丽,我背着书包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放学要早点回家帮妈妈做晚饭。转弯口开过来一辆汽车,要知道那时候汽车可是个稀罕物!我特意停下,后退了几步,几乎靠在了墙壁上。眼看那辆汽车慢悠悠地开近,在距离我大约五、六米的地方,突然失控。我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就看见深黑色、笨重的车头把我撞得飞上了半空。不过奇怪的是,我听不到一星半点的声响,哪怕是最微小的,刚才还热闹嘈杂的街口一下子万籁俱寂,仿佛正在播放一场无声电影。我毫不费力地在空中轻盈地转身,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我像一只自由飞翔的燕子,迎着微风俯视大地。我看见许多人涌过来,围在一辆冲上路边、撞瘪了头的汽车旁,一个额头上在淌血的男人费力地钻出车来,惊恐万状地瞪着车头前方,那里沿路人家的墙壁当中,‘嵌’着一个男孩子。他的两条手臂像麻花一样乱七八糟地扭曲着,他的整个身体仿佛是一头刚摆在砧板上被乱刀斩过的、带皮断骨的猪,鲜血从他被无数断折的肋骨戳穿了内脏、戳破了皮肉的前胸后背里喷溅出来,从他张开的嘴巴里喷涌出来。但他的脸却是完整无缺,上面没有一点伤痕,那是一张美丽纯洁的天使般的面孔,深黑晶亮的大眼睛里甚至还带着几缕迷惘的神色,似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浑身一震,一种就像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极度的痛楚席卷了我的每一寸神经,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狂叫一声,就从半空中直直地跌下来。因为我发现,那个嵌在墙里的男孩子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是我!一瞬之后就将死去的我!
我不甘心,这世上还有太多我没吃过的乐趣,还有太多我来不及做的事,我甚至还没有跟妈妈告别,想到这,我就什么也不顾了,用尽所有的力气扑向墙壁,我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血肉模糊、濒临死亡的身体无处不在流血,所有骨头都好像断了,别说去见妈妈最后一面,就是轻微的呼吸一下都感觉五脏六腑像是爆裂成了碎片,大概所谓的‘千刀万剐’也就是这样的了!我的眼前一层层的白雾蒸腾而起,遮天蔽日,人世间的东西在我眼睛里消失了。我只是一径想着:我要回去,回去见妈妈最后一面!”蓝衣男生的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但他双眼里闪动着凛冽的寒光,嘴角的笑灿烂得令人寒毛直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