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我快要小学毕业了,可是,孙安宁依然没有消息。我猜想他一定是去闽南了,去寻找真相,寻找解除施加在他身上巫术的方法。但我的直觉也告诉我,他一定还想去找当年害他的人报仇。我很后悔,当时竟然忘了问他,到底是谁害了他?还有,闽南是福建南部,这我知道,可偏僻小山村又在哪里呢?
这天上午,刚上了两节作文课,全班都在自修。我的好朋友小珍去交本子回来,一脸神秘地对我说:“哎,你知道我刚才在办公室看见什么了吗?”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漫不经心地问:“看见什么了?”“一个奇怪的转学生,我猜是要插到我们班里来的。”我心里一动,急忙追问:“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吗?”小珍满脸不相信的神情盯着我说:“哇,班长,怎么你也变得喜欢漂亮男生了?!”我撇了撇嘴:“胡扯什么呀l说,那个转学生是男是女?有什么地方奇怪?”“是个女的!”“哦。”我很失望,那肯定不会是孙安宁了!小珍看我兴趣索然的样子,忙接着说:“她好古怪!她的书包是用五颜六色的布拼成的,那颜色真土气,就像是自己染的。她很黑,看人的时候,那个眼光啊,简直可以把人冻死!”“你啊,就喜欢夸张!”我不以为然地笑笑。“真的!我可不是夸张,她”小珍还想再说下去,突然听见靠窗的同学报信:“嘘,老师来了!”
小珍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我们都赶紧坐正,静静地等着。老师走进教室,清清嗓子说:“同学们,今天我们班有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她以后要跟大家一起学习了!大家要和她和睦相处,互相帮助!”然后老师招手示意,教室外有一个女生慢慢地走进来。果然,就像小珍描述的,那是一个皮肤很黑,满脸冷漠的女孩子,不过,长得还是很漂亮的。我在心里暗笑小珍,看见人家漂亮一点,就说她古怪,真是个小女生!只听老师说:“你来向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仇。”那女孩只说了四个字就再没有下文,她的声音很清亮,但语气十分冰冷,听她说话,就像是寒冬腊月刮过了一阵凛冽的北风,让人不自禁地遍体生寒!同学们迟疑地看着老师,然后稀稀拉拉地鼓了几下掌。老师一反常态,也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似乎很不情愿地朝她笑笑:“咳,好的。陈仇同学,你去后面的空座位上坐下吧!这节课是自修。”
那陈仇就冷冷地朝教室后面走来,所过之处,同学们都不自觉地向座位里面缩进身子去。她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到了我的旁边。我这才想起,自从大虎出了事,孙安宁又不知所踪(学校对他突然不来上课的解释是转学了),我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虽然我对这个新来的冷面女生没什么好感,但因为见多了恐怖的东西,也就不像其他同学那么反应过度了。我帮她把椅子拉出来,然后准备接着发呆。“谢谢!”出乎意料的是,她坐下之后居然冷冷地向我道谢,我轻轻回答了一句:“没关系。”然后,她从那个小珍口中的“颜色真土”的布书包里拿出铅笔盒和书,我的眼光无意中一扫,立刻死死地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左手很黑很正常,而她的右手,皮肤居然很白嫩,可是只有四个手指!大拇指几乎没有了,却还剩下极短的一小截骨头被嫩红的皮肤包裹着,随着她的动作,这残缺的大拇指骨,灵活地运动着,仿佛是独立的一个生命体,正在尽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干。但是却给人带来十分惊惧的感觉,就像有条不知名的毒虫在脊背上蠕动一样。她察觉我正盯着她残缺的右手,就停下来冷冷地问:“很恐怖,是吗?”她的语气,森冷中含着奇怪的嘲讽的意味,一时间,让我产生了她很憎恨我的错觉。我只好苦笑:“还好。嗯,这是怎么回事?”问完,我就后悔了,这是人家的痛处,怎么可以随便问呢?
“哼!怎么回事?天生的!”她神色突然变得恶狠狠的,回答我的话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我没有被她的凶狠所吓倒,心里反而对她多了几分同情。谁不希望自己降美丽?生来的残疾,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她这样冷漠、难以接近,也许是因为她曾经受过许多嘲笑和打击吧!我释然地笑笑,不再盯着她的右手看,而是诚挚地轻轻劝慰她说:“别太难过!‘天生我才必有用’!”她猛地抬头,面罩寒霜,用一种反常的、轻柔的语气说:“哦?宿命的轨迹早已注定,注定的事是无可改变的!”我大吃一惊,本能地反驳说:“没有经过任何努力,怎么知道不可改变?!”话刚说完,我的心就抽紧了,痛的感觉是这样清晰,以至于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常道长和孙安宁都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我也是这样不甘心地反驳,可是,事情的结果呢?改变了吗?如我所愿了吗?我只是一个不自量力、螳臂当车的小傻瓜!我连忙转过头去,咽回了眼泪,教室外的天空是这样晴朗,像一大块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
“痴心妄想!可以改变的,就不是宿命了!”她向我挥了挥那只右手,刻意地把残缺的大拇指竖起来,左右晃动了几下。我的心里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个极模糊的念头闪电般地掠过,可是等我想要去抓住这个念头时,却发觉扑了个空,好像只是一缕偶然飘过的风,吹过就无迹可寻了!我苦恼地揉着额头,却无法消除心中的不安,看来我的同桌注定都不是平凡的人物!
接下去的半个月,这个叫陈仇的女生到班级后就一直冷冷地坐在座位上,无论上课、下课,无论是交作业还是参加集体活动,她都是一言不发,对谁都不理不睬。老师大概早碰过钉子,所以上课从来不提问她;同学们一小半是欺生,一大半是惧怕,也都尽量避免和她有什么语言交流。只有我没办法,她是我的同桌,上课讨论时,我总不能也闭着嘴一言不发吧,所以不管她是否搭理我,我都自顾自对她说着话,有点像在演独角戏。而她呢,在我说话时,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有时候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审视着我,好像要用眼光把我切成一片片的,然后仔细研究透彻一样。
难道她早就认识我?还是她想在我身上研究什么?如果换在以前,我早就忍不住跳起来要追根问底了,可是自从孙安宁的事后,我好像长大了许多,所以虽然感觉怪怪的,也能尽量自若地跟她相处。因为从她身上,我想到了当初的孙安宁,他不古怪吗?再说到恐怖,还有谁比一个活骷髅更可怕?但是,他却是我的好朋友h,也许她有自己的苦衷,古怪就古怪吧!
这天,我们上午连着语文和数学测验,下午学校就安排了两节自修。第二节自修课上,我埋头做作业,陈仇和往常一样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小珍离开位子凑到我跟前:“班长,等一会放学,徐岚请我们到她家去玩。”我停下手里的作业,抬起头问:“怎么?今天她生日吗?”“不知道。”小珍摇头。徐岚坐在我左边,隔着一排的第三个座位上,她闻声转头,微笑着对我说:“班长,难得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后到我家去玩玩吧!再说,我奶奶惦记你了,一直问我你怎么老不去看她呢?”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矮矮的、胖胖的,有时候像小孩子一样要偷吃水果糖,有时候又会给我们讲许多神秘有趣故事的徐奶奶。我不禁笑起来,在徐岚所有的好朋友里,徐奶奶最喜欢我,只要我去,她就会拉着我,给我讲故事或者给我看一些她收集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确实好久没去看她了!我向徐岚点头:“好啊!我也想你奶奶了呢!”
“我也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竟然是一直不理睬别人的陈仇!她只说了三个字,就冷冷地盯着我们。我和徐岚都愣住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小珍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陈仇,同学们则都看着我和徐岚,不知道我们会怎么回答。徐岚望望我,有点不知所措,我心想:她一向不理睬任何人,这次也许是想试着跟同学接近,还是给她这个机会吧!于是我用眼神示意徐岚答应她,徐岚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好的!欢迎你去我家做客。”话虽这样说,但语气多少有点勉强,我又听见小珍和另外几个女生倒吸凉气的声音,连忙笑着打圆场说:“人多热闹!一起去玩玩吧!”
下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徐岚招呼我们四个好朋友一起往她家走。陈仇就冷冷地跟着我们。徐岚家在离学校不太远地一条小巷子里。不过整条巷子都是她家地。她家地祖上在前清出过一个状元。还点过好几任翰林。徐岚地爷爷、奶奶都到国外著名大学留过学。一个是考古学家。一个是语言学家。徐岚地爸爸、妈妈现在都在美国念博士。算得上是个书香世家。走进徐岚家地小巷子。青石板地路面比外头地大路要平整。两边地墙壁上都爬着一些藤蔓植物。绿油油地。显得生机勃勃。前面就能望见一个圆形地石洞门。只要穿过这个石洞门。就到徐岚家地院子了。那是一个布置精巧地小型园林式地庭院。院子中央是一座太湖石地假山。两旁种着几棵梧桐和一棵高大地槐树。假山前有一个鱼池。呈“8”字形。鱼池边是几棵垂柳。一条回廊从石洞门起向两边延伸到假山。假山地后面是徐岚家地一幢两层两进地砖木结构地小楼。前面一进地底楼原来住着徐岚地爷爷、奶奶。徐岚地爷爷去世后。那儿就只住着徐岚地奶奶和照顾她地保姆刘阿姨。二楼是徐岚和她爸爸、妈妈住地。现在只剩下徐岚一个人。隔着一个小天井。后面一进地底楼住着刘阿姨地丈夫汤伯伯。他是专门整理庭院。干一些杂活地。二楼住着徐岚地姑姑。她是徐岚爸爸地姐姐。不过她极少下楼。我们基本都没看清楚过她地面貌。听说是精神不太正常。
往常我们去徐岚家。都是几个好朋友有说有笑地。今天气氛沉闷。大家一边走着。一边还偷偷向后瞟。视线一触到后面地陈仇。又急忙移开。小珍在我耳边悄悄地埋怨:“班长。你看。都是你要让那个‘冷面女生’来。现在多别扭!”我轻轻回答:“别埋怨了!你们先走。我和她慢慢跟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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