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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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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着最早的一张存折,那是七九年的,总额是二百六十元,淑秀说当时仅存了二十元。庆国的眼里的有了泪花。他真的不知说什么了。

    盆碗交响曲中,没有爱情。只有没完没了的磕碰和忙乱。那次闹不愉快后,水月再也没有解释,庆国也不需要解释,都老大不小了,面对现实,没有理由不明白事理。

    “你先吃着。”水月将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语气是关心,动作却是不耐烦的,那碗底碰击桌子的声音敲打在庆国心上。“顾客都是些有钱人,我不能失去她们。”水月说完先去忙生意了,庆国却听得刺耳。是的,我与顾客相比算什么东西,庆国自嘲道。他对这无规律的生活,感到无奈和失望。

    不喜欢多话的庆国看着桌子上的两个菜正想心事。进来两个小姑娘,那瘦的说:“庆国大哥,还不吃愣着想什么?看菜要凉了。”那个胖点的说:“大哥,我们嘴快,过会儿你可捞不着吃了。”庆国笑了笑:“小姑娘吃多了可不好,成了大胖子可不好看了。”他就拿起筷子,一看盘子里的菜,心凉了半截,一盘是尖青椒,一盘是青椒炒芹菜。辣椒如针,刺着他的胃。他从三十岁就有胃病,正如姨所说,在家里,淑秀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而在水月这里,吃饭绝对服从干活,除了早上按时外,其他两顿,没按时过。

    在水月眼里,庆国的钱是零花钱。起初,庆国觉得自由自在,时间长了,他有种被轻视的感觉。腾腾是轻易不同他谈话的,更不向他要钱,也不向他撒娇。在自己家里时,玲玲常常拽着他的胳膊说:“爸爸,给我五元钱,买本书。”庆国佯装生气说:“小孩子别胡乱花钱,不知道挣钱不容易吗?”最后掏出五元钱,递到她的手里,看到玲玲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就有一股满足感。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了,腾腾都是向他妈妈要钱。

    “大哥,为什么不动筷子呀?”瘦姑娘问。

    “我吃不了辣椒,胃不好。”的确,这一阵子,他老觉得肚子发胀,背上青筋发痛。他越想越恼怒,一口饭也没吃,就上班去了。

    星期五下午是固定的学习时间,大家凑在一起,开玩笑。就是没人同庆国开,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事情。玩笑就是这样,当你什么样事也没有时,别人也许开得过分;你真有那事了,人家还要避嫌,没人愿意赚个讨厌。学习完文件没什么事,大家就早一点回去了。水月楼房前停着一辆车,后车盖还开着,显然刚回来的样子。庆国不知道水月又出去干什么了。上了楼,听到说话声,还有笑声,推开门,客厅里坐着刘淼,刘淼和腾腾正在说着什么,那刘淼高兴得摇头晃脑,水月站在那里双手交叉,微笑着望着刘淼。庆国猛然被刺了一下,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还是水月麻利,她转向庆国让他坐下来,说:“这不又到星期六了,刘淼来叫腾腾,腾腾奶奶要见见他。”她说完又出去拿东西了。庆国看到沙发边下堆了一大堆礼品,定是刘淼带来的。刘淼也不理庆国,只顾和腾腾聊,腾腾见庆国在旁边,话少了,神情也不自然,庆国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等水月取回东西,庆国说:“我今晚上到我母亲那里有点事,就不回来了,别等我。”水月欲言又止。

    庆国心中一阵酸楚。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现在自己扔下老婆孩子不管,到人家家里受气,他在水月家里真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那种罪恶感和漂泊感时刻伴随着他。他感到自己的渺小。

    他毫不犹豫地向母亲家走去。庆国进去时,娘正躺在床上,淑秀将她身后的四个枕头垫高后,又端起盆子出去倒水了。庆国娘对庆国说:“庆国呀,别嫌我啰嗦,我躺在床上没事反复考虑,啥时候用人呀,就这时候,淑秀都替了你们,你爸爸病了那阵子,也是淑秀盯着。你爸老了,淑秀面对面地给他穿衣服,谁不夸她儿媳妇做得好。就是现在,我病了也是她带头凑钱,你们不如老二家钱多,可拿的比他们多,淑秀作为一个老大,做的事咱都挑不出毛病来,谁知你们闹离婚,我也跟着瞎掺和一阵子,真丢人。”

    娘抬头看着庆国,给了庆国一脸的皱纹。庆国觉得娘真的老了,儿子不能再惹娘生气了。

    娘的话使庆国无言以对,他说不出自己嫌弃淑秀的理由。那理由是不便向外人说的,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不只是只求吃饱了饭的感觉,生活上的体贴,那是一种精神上的需要。说出来就会变味,犹如夜晚的星光一样,它们只在夜里闪闪发光。

    “庆国,看你这一阵子又瘦了,你弟弟庆军说你犯了好几次胃病,我说呀,你现在赶快收回心来,好好调理一下身体。过了这个年你都三十八岁了,淑秀哪一点对不起你?啥重要呀,身体重要!我说,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不准你离婚!”

    庆国心收得很紧,别人的话都可以当耳边风,娘的话不能不听,三叔的话也不能不听,姨的话也不能不听。一个会落不孝的恶名,一个会落忘恩负义的嫌疑。

    “娘,你也是一时一个想法,当初你为啥收水月的钱?我还以为你很同意呢。”庆国脱口而出,他埋怨道。

    “谁没个糊涂时候,还提那档子事干啥。”淑秀拿着涮干净的盆子进来了,庆国娘赶忙住了口。

    淑秀将盆子放入床底下,把婆婆身后的枕头抽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放平。

    “我这个病真不长眼,拖累你们,我心里真不好受。”庆国娘说。

    “奶奶,多亏你长病呀,要不我爸爸还觉不出我妈的好来。”刚放学回来的玲玲说。

    “你胡说些啥?小孩子说话没深没浅的!”淑秀斥责道。

    玲玲吐了一下舌头。

    庆国娘身子不能动,脑子可以动,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淑秀好,人丑点俊点,有钱没钱都不是好媳妇的标准,她也不回避淑秀了。她对庆国说:“吃饭不按时,或者凉,对胃不好,以前淑秀对你多好,吃饭的时候,她喝一口你碗里的汤,察觉有点凉了赶快去给你热一热,这一点我都做不到,你早忘了。”

    淑秀吃惊地望着婆婆,神情惊愕,嘴巴睁得老大。婆婆的几句赞美话,使她眼眶一热,掉出豆大的泪珠。酸甜苦辣……所有的人生滋味纷至沓来了。她想:“我挺住了,我挺住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的勤劳、贤惠,遭受的苦难和折磨,婆婆总算说句公道话了。不管我们将来是否离婚,婆婆她老人家我一定要照顾好。”

    庆国低着头坐在那里,毫无反抗的意思。他把头埋得低低的,连看一眼淑秀的勇气都没有……

    两天后,庆国回到家里,淑秀、玲玲和丈母娘都在家,谁也没表现出惊异的样子,庆国觉得有种主人的感觉,还是自己家里的饭菜可口。庆国吃饱了饭,就有了表现欲,他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说:“这是季度奖,你们花着。”淑秀没接他的钱。丈母娘气愤了:“庆国,你觉得俺淑秀跟你是图钱吗?她跟你的时候你想想,你家有什么,淑秀跟你要过什么,你们结婚时,你家就是做了一个小厨子刚刷上的漆还没干,你们连件新衣服也没给她买,她穿着你的旧军装到部队和你结了婚。”她由于气愤,脸色发红,“你还问她要多少钱就离,她跟你是为了图钱的话也不找你,告诉你,她平时省吃俭用的还为你家存了五万。我闺女本分,能吃苦,哪一点上你能挑出毛病来。”淑秀妈很少这么责备女婿。

    淑秀只觉得有万种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抽咽起来。

    “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想走就让他走,我有玲玲,我让玲玲大了也当兵,不,考军校,替我争口气!”淑秀叫喊。

    淑秀不会笑了,她愤怒之极。

    “我有玲玲,我就有希望,我就不会倒下。”她说。

    丈母娘坐在椅子上,见庆国进来:“啪!”地一声,庆国惊讶地抬起头来,他从没见过丈母娘如此可怕,丈母娘怒睁着眼睛:“庆国,我实话告诉你,这一年多来,我忍够了,淑秀精神不正常,这是剜我的心呀,我不要活了,我过不好,我也不让你好过,我已写好了告你的材料,你看看!”她啪地摔过去,三页纸,庆国汗涔涔地,当过语文教师的丈母娘,只老师一词就令人生畏,何况是发怒呢?丈母娘哪容他细看:“我就不信,共产党容忍搞婚外恋的人提拔,我去问纪委书记,问组织部长,这样怎么的人当上干部,当上后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干部要不要得才兼备!我就不信,共产党不给我个答复,我就不信没有正义!”

    庆国呆在那里。是呀,他与淑秀没有爱情有亲情,他已经在回心转意呀,就是丈母娘不告他,他也想回归家庭,与事业相比爱情算什么呢?

    “妈,我知道错了,我想改!”庆国小声说。

    “别开空头支票,都一年了,多少人给你做工作,你什么时候改过,是不是等当上局长再改呀,骗鬼去吧!”丈母娘火气十足。

    好端端地女儿呀,当娘地泪水涟涟。

    “我改。”

    “那你写下保证书!一试三份,一份给我,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我上交纪委!”

    庆国想:在婚姻里寻找浪漫的爱情是错误的,婚姻里的爱情是一种责任,而不是你想要的浪漫激情。

    身心疲惫的水月忽而记起了有个叫楚楚的女作家说过:“据说爱情是永远失败的,不是败于难成眷属的无奈,就是败于终成眷属的倦怠。”她觉得现代婚姻真是那么回事。

    可是她又想:女人没个家怎么能行呢!家是幸福的港湾呀。

    “庆国,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恨他一辈子,怎么可能向着他呢?只是牵扯到孩子的事,我没法讲理,你不要冤枉我,为了你,我都来盖房子了,孩子也过来上学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水月带着哭腔说。

    “水月,是我不好,我有胃病,近来不好受,心情不好,说句实话,我不适应你这种生活。”庆国慢慢地说,好像早有思想准备。

    “庆国,假设你愿意,我可以不开店,咱的钱又不是不够花的,行不?”水月语气里有了乞求的成分。

    “水月咱还是现实点好。你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你不会放弃你的工作而专为我活着,我清楚你。”庆国说。

    “这……”水月无语,庆国还是非常了解她的。

    “庆国你是想回到淑秀那里去呢?还是同你办公室小齐有了什么?告诉你,我不是淑秀,没有事能瞒得了我。”水月说。

    “你可别跟着外人踩我!小齐谈着对象,她就是活泼点,对谁都一样。”庆国忙辩解。

    “我听说你将离婚诉讼书撤回来了?有事你就直截了当说,你也知道我是为你来的。”水月说。

    “唉,一家人都做我的思想工作,我受不了了。我想等等再说。”

    “啪!”一杯水重重地摔在地上。水月明白了,她怒不可遏地说:“庆国你也太欺负人了!”她气得直打哆嗦。

    这是他俩第一次冲突。

    “你让我如何做人。”水月质问他。

    庆国不语,他知道当两个人决定在一块时,早就不准备做一对正常人了。

    很多天了,庆国躲着不见水月。水月发信息,他不回;打手机,她不接。水月开着车到单位去找他。庆国见了她第一句话是:“你来干什么?”庆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潜台词是:你不要来。水月心里好像当头被人浇了一瓢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但她不露声色,轻言细语说:“庆国给我一次机会,咱们谈谈好吗?”

    庆国坐在办公桌旁没动。他沉思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随着水月出来,上了车。

    水月抱住庆国一下子哭起来,说:“庆国是我不好,这些日子我对你照顾不够,可我又是忙惯了的人,一不干活,我就难受。总想多挣点,挣下了再过好日子,其实,我没有冷落你的意思。”

    见庆国不言语,水月又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们不能这么闹别扭呀!我怕失去你。”庆国将头仰在靠背上,闭目不答。

    “水月,过去的咱不提了,我对不起你。”庆国有时想,不是我,也许会有另一个男人来,摧毁这个家,不能只怨恨我。

    感情不是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它十分微妙,补救是没有用的。

    水月见庆国态度冷淡,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好结果,干脆她不说话了。庆国说回去,她也没拦他。

    第二天下午,庆国来电话说要过来。水月苦恼消了一半,她轻快地走到卫生间,化了妆,她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庆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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